第139章 长春宫对峙1(1 / 2)

新年的红绸还在宫墙角垂着些微暖意,御花园里未融的残雪却已透着刺骨的寒。长春宫的鎏金铜炉里,上好的银丝炭燃得有气无力,殿内的熏香早没了往日的馥郁,只剩下一缕缕若有若无的苦药味,缠在雕花窗棂上,散也散不去。

富察琅嬅陷在铺着厚厚锦缎的拔步床上,往日里衬得她雍容端庄的明黄寝衣,此刻裹着她瘦削的身子,倒像是空荡的帆。她眼睫颤了颤,想抬手抚一抚额前的碎发,指尖却只抬到半空,便无力地落回锦被上,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喉间溢出细碎的喘息。

殿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是齐太医跟着太监进了殿。他捧着药箱的手紧了紧,先给内殿的弘历行了礼,才走到床边诊脉。指腹搭在富察琅嬅微凉的腕上,片刻后,他脸色沉了沉,起身退到弘历面前,躬身回话时,声音压得极低:“万岁爷,皇后娘娘的脉象虚浮得厉害,气血亏耗已深……若是能熬到开春,地气回暖,或许还能有几分转圜的余地。”

弘历站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明黄色龙袍上的金线在昏暗里泛着冷光。他望着床上皇后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耳边突然响起从前的事——那年圆明园的荷花开得正好,富察琅嬅牵着永琏的手,笑着递给他一盏新沏的雨前龙井;还有永琮刚出生时,她抱着孩子,眼里满是柔意,说要教孩子读圣贤书。可如今,永琏和永琮都不在了,连她也要撑不住了。

“熬到开春……”弘历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他对富察琅嬅的感情从来复杂,有结发夫妻的敬重,有对她持家理事的依赖,也有过因她过于循规蹈矩而生的疏离。可此刻,齐太医话里的“撑不到”像一根细针,扎得他心口发紧,那些敬重与疏离都淡了,只剩下密密麻麻的不舍,还有藏在心底的愧疚——这些年,他忙着朝政,忙着安抚其他妃嫔,分给她的心思,实在太少了。

长春宫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很快飘到了咸福宫。

高曦月靠在铺着貂皮的软榻上,手里捏着一只白瓷茶碗,碗里的药汁还冒着热气,泛着苦得呛人的味道。听到宫女茉心在耳边说“皇后娘娘病情加重了”,她原本苍白的脸上,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那笑意里藏着多年的怨怼,像寒梅上的冰棱,透着冷光。

“终于……”她轻轻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抑制不住的畅快,“我终于撑到这一天了。”

茉心站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眼底的亮意,又忍不住担忧地劝:“主儿,您身子还弱,可别太激动了。”

高曦月没理会她的话,抬手将碗里的药汁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去,她却像是尝不到似的,只放下碗,撑着软榻的扶手慢慢坐直身子:“茉心,给本宫更衣。”

茉心愣了一下:“主儿,您要去哪?您自从去年入冬病倒后,就没出过咸福宫的门啊。”

“去长春宫。”高曦月说着,咳嗽了两声,用帕子捂了捂嘴,帕子上隐约印出一点淡红,她却飞快地将帕子收了起来,眼神坚定,“我要亲自去见一见,我这一辈子,最恨的人。”

茉心不敢再多说,只能赶紧去拿衣裳。高曦月穿的是一件茜红色的旗装,领口和袖口绣着暗纹,不张扬,却也透着妃嫔的体面。她由茉心扶着,一步步走出咸福宫,宫道上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似的,她却挺直了脊背,连咳嗽都压得极轻——她不能让富察琅嬅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到了长春宫,殿内静得很,只有两个身影守在床边。一个是璟瑟公主,她红着眼圈,正给富察琅嬅掖着被角;另一个是魏嬿婉,手里端着一碗温水,站在一旁,脸上满是小心翼翼的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