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接连有孕(1 / 2)

不过几日光景,咸福宫廊下的铜铃便被急促的脚步声惊得轻响。双喜捧着一封封缄严密的家书,袖口沾着些尘土,显然是一路快步赶回,进殿时气息都未平:“主子,家里的回信到了!”

高曦月正枯坐在铺着狐裘的窗边,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张泛黄起卷的秘方,指腹早已将“紫河车”三字磨得发亮。窗外的秋菊开得泼泼洒洒,金红交错,却半点暖不透她眼底的寒凉。听见声音,她猛地回过神,几乎是从软榻上弹坐起来,抢过信笺时指尖都在颤抖,连指甲划破了封泥都浑然不觉。

信纸是上好的玉扣纸,父亲的字迹沉稳如刻,却难掩笔锋里的凝重:“秘方已请民间数位大夫及产婆共同验看,确系前朝助孕古方。当归、菟丝子等味能调经暖宫,然附子、麝香仁二味药性酷烈,久服必蚀女子根本。若体质本虚,恐此生再难有孕,寿数亦恐折损三五年。”

寥寥数语,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信纸瞬间被指节攥出几道深痕。高曦月的脸色“唰”地白了,唇瓣翕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茉心侍立在旁,帕子都快绞出水来。这些日子,她见主子日日对着秘方发呆,饭只动几口,夜里常对着月光叹气,既心疼她多年求子的苦,又怕这霸道方子毁了身子。此刻实在按捺不住,轻声劝道:“主子,要不……再等等?皇上前儿还赏了您南珠串子,对您素来优厚,未必就……”

“住口!”高曦月猛地抬眼,眼底布满红丝,声音尖锐得像要划破殿内的寂静,“你懂什么!这后宫是靠恩宠立足的吗?皇后怀了嫡子,旁人虎视眈眈,我若再无子嗣,等将来再有新人,等皇后的孩子长大,我这贵妃不过是个摆设!迟早要被他们踩在脚下任人摆布!”话虽狠厉,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她何尝不知药石伤身,可无嗣的恐慌早已像藤蔓缠死了理智,多年的期盼压得她喘不过气。

茉心被她吼得一哆嗦,剩下的话全咽回了肚子,只默默端来一杯温茶,放在她手边。高曦月盯着茶杯里浮起的茶梗,直到水汽散尽,茶盏凉透,指尖都未碰一下。

这几日的后宫,早已因皇后有孕掀起了更烈的风浪。储秀宫的顺嫔每日卯时便披着晨霜去御花园“偶遇”,一身素色旗装衬得身姿纤弱,手中总捧着亲手绣的兰草香囊,见了皇上便屈膝行礼,声音柔得像水:“皇上日理万机,嫔妾备了些安神的熏香,愿皇上能得片刻清闲。”

钟粹宫的纯妃倒显得沉静,日日斜倚在软榻上翻佛经,可侍奉的宫女都瞧得明白,她翻来覆去总停在“求子得子”那一页。夜里还会悄悄唤来心腹,低声吩咐:“去打听清楚皇上今日的晚膳,把库房里那罐上好的碧螺春取出来,再让小厨房做些皇上爱吃的枣泥山药糕,我亲自送去养心殿——不求立刻得宠,只求在皇上心里留个‘体贴’的印象。”

最急切的当属景阳宫的嘉嫔。她本就素有野心,这些日子更是把“争宠”二字摆在明面上。昨日刚献了亲手画的《寒江独钓图》,今日又让人在殿内排演皇上爱听的昆曲,连衣饰都换成了皇上最喜的宝蓝色,对着铜镜梳妆时便忍不住跟心腹笑道:“皇后身子弱,未必能稳稳保住这胎。我若能先一步生下皇子,将来这后宫的分量,可就不一样了。”

恰逢此时,长春宫传来消息。素晴捧着太医的脉案,轻手轻脚地禀报给各宫:“皇后娘娘胎气不稳,太医叮嘱需日夜卧床静养,免了六宫每日请安的规矩。”

这消息像给各宫松了绑,争宠的手脚愈发放开了。可没等众人的心思盘桓几日,景阳宫便传出惊雷般的喜讯——嘉嫔有孕了。

消息传到咸福宫时,高曦月正捏着刚煎好的药碗,乌黑的药汤冒着刺鼻的热气,闻着便让人胃里发紧。通报的宫女刚跨进殿门,她便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你说什么?景阳宫那边,真的确诊了?”

“回……回主子,太医院许太医亲自去诊的脉,说嘉嫔娘娘脉息滑利,确是有孕,已经派人去养心殿报喜了。”宫女被她的模样吓得浑身发抖,说话都结结巴巴,连头都不敢抬。

高曦月手中的药碗“哐当”一声撞在桌沿,滚烫的药汁溅在指尖,烫得皮肤发红,她却浑然不觉。嘉嫔有孕了?那个在她跟前伏低做小,背地里处处争宠的女人,竟先一步怀上了龙裔?一瞬间,皇后的顺遂、嘉嫔的得势、自己多年的空等,像无数根细针扎进心里,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猛地抓起桌上的秘方,纸张被揉得皱成一团,眼底的犹豫被决绝彻底取代。“茉心!”高曦月声音嘶哑却字字坚定,“按方子煎药,从今日起,每日一剂,少一口都不行!”

茉心红着眼眶,扑通一声跪下:“主子!太医院说这药伤根本,您再想想啊!”

“想什么?”高曦月冷笑一声,泪水却顺着脸颊滑落,“想等嘉嫔生下皇子,我被踩到尘埃里!哪怕将来再难有孕,哪怕折损寿数,我也要有自己的孩子!这是我唯一的活路!”

茉心见她心意已决,只得含泪应下,转身踉跄着去了小厨房。此后的日子,咸福宫便日日飘着浓重的药味,那味道苦得呛人,连廊下的宫女路过都忍不住蹙眉。药汤极烈,高曦月喝了不过十日,便觉小腹隐隐作痛,脸色愈发苍白,夜里常常盗汗惊醒,醒来时枕头都湿了大半。可她咬着牙,每次都捏着鼻子一饮而尽,喝完后含一颗蜜饯压苦,望着窗外的月光默默流泪——这是她为子嗣赌上的性命,哪怕粉身碎骨,也不能回头。

三个月后,咸福宫终于传出喜讯:贵妃高曦月有孕。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六宫,各宫的贺礼源源不断地送进来,鎏金的长命锁、上好的人参、绣着百子图的锦被,堆了半间偏殿。可高曦月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脸色白得像纸——那剂猛药终究是伤了身子,这胎虽来了,却让她比寻常孕妇虚弱十倍。

“主子,纯妃娘娘派人送了贺礼,说是江南新贡的血燕,特意嘱咐小厨房给您炖着补身子。”茉心轻声禀报,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