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里,殿外的海棠开得正盛,一簇簇粉白的花瓣缀满枝头,微风拂过,落英缤纷。可殿内的气氛,却与这明媚春光截然不同——富察琅嬅端坐在紫檀木书桌后,一身石青色绣金线的宫装衬得她面色愈发沉冷,手中握着的奏折早已被捏得微微发皱,眼底翻涌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无名火,却又无处发泄,只能死死憋着,连呼吸都比平日重了几分。
书桌上的白玉茶盏里,碧螺春的热气缓缓升腾,茶香弥漫在空气中,却丝毫没能舒缓她紧绷的神经。就在这时,素练端着一盏新沏的茶,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宫装,梳着一丝不苟的圆髻,脸上带着惯有的恭敬,将茶盏轻轻放在富察琅嬅手边:“娘娘,您已经坐着半天了,喝口茶解解乏,也消消气吧。”
富察琅嬅缓缓抬眼,目光落在素练身上。那眼神冰冷得像冬日的寒潭,没有半分往日的温和,看得素练心里一突,下意识地垂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喘。她跟在皇后身边多年,从未见过娘娘露出这样的神情,显然是真的动了怒。
素练将茶盏推到富察琅嬅面前,便默默退到一旁,垂手侍立,半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更显冷清。富察琅嬅盯着书桌上的奏折,半晌没有说话,素练跪在地上的膝盖渐渐发麻,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终于,富察琅嬅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跪下。”
素练心里咯噔一下,虽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却不敢有丝毫迟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几乎贴到了冰凉的青砖地面。
富察琅嬅没有看她,依旧盯着桌面,又陷入了沉默。时间一点点过去,素练的膝盖越来越疼,心里的不安也愈发强烈。她忍不住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娘娘……”
富察琅嬅这才缓缓转头,目光锐利地扫过素练,语气平静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你知错了吗?”
素练一愣,眼神里满是茫然:“奴婢……奴婢不明白娘娘的意思,还请娘娘明示,奴婢若是有错,定当改正。”
“永璜乳母苛待主子、玩忽职守的事,跟你有关吧。”富察琅嬅的声音依旧平淡,可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砸在素练心上——这不是询问,而是笃定的陈述。
素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浑身一哆嗦,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她知道,皇后娘娘定是查到了什么,再也瞒不住了。她连忙磕头,声音带着几分慌乱:“奴婢不敢!奴婢……奴婢都是为了您啊!老夫人之前还特意让人捎信来,说大阿哥是庶出,身份敏感,若是让他太得宠,恐会威胁到二阿哥的地位,让奴婢……让奴婢多‘留意’些大阿哥身边的人……”
“荒唐!”不等素练说完,富察琅嬅猛地一拍书桌,桌上的茶盏被震得微微晃动,茶水溅出几滴,落在她的宫装上。她站起身,走到素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里满是失望与愤怒,“本宫是大清的皇后,管理后宫、庇护皇子是本宫的职责!后宫之事,何时轮得到旁人指手画脚?即便是本宫的额娘,也不能越过本宫插手后宫事务!你是长春宫的掌事姑姑,你的一言一行,在外人眼里,代表的就是本宫,代表的就是整个长春宫!你竟敢私下阳奉阴违,借着本宫的名头苛待皇子,你可知你这样做,不是在帮本宫,而是在害本宫!”
素练跪在地上,听完这番话,如遭雷击,瞬间恍然大悟。她之前只想着遵从老夫人的吩咐,为二阿哥扫清障碍,却忘了自己的身份——她是皇后的人,她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被旁人算在皇后头上。苛待大阿哥这样的事,若是传扬出去,旁人不会说她素练心坏,只会说皇后不贤、容不下庶子,到时候不仅皇后的名声受损,连二阿哥都会被牵连!
想到这里,素练再也顾不得其他,连连磕头,声音带着哭腔:“奴婢知错!奴婢真的知错了!是奴婢糊涂,是奴婢考虑不周,差点害了娘娘和二阿哥!求娘娘责罚,求娘娘饶过奴婢这一次!”
富察琅嬅看着她痛哭流涕的样子,心里也泛起一丝复杂。素练是从小跟在她身边的人,陪着她从潜邸走到中宫,多年来也算尽心。可这一次,素练犯的错太大,触及了她的底线——她绝不容许任何人打着她的旗号,行损害皇家颜面、动摇她后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