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潭影(1 / 2)

老史那声短促传来,我和耗子浑身汗毛唰一下就立了起来,心脏跳得跟打鼓似的,咚咚砸着胸口。

“史哥!”耗子低吼了一声,抓着开山刀就要往前冲。

我一把死死按住他肩膀,指甲都快抠进他肉里。

“别动!找死啊!”我压着嗓子,喉咙发紧,声音哑得自己都听着陌生。

前面那点火光灭得透透的,只剩下水潭那边哗啦哗啦的水声,这会儿听着格外瘆人,像是什么东西在水底下搅和。

黑,真他妈的黑。

林子密得连点天光都漏不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我们俩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捕捉着任何一丝动静。

除了水声,就是风吹过高处树叶的沙沙声,还有我自己个儿太阳穴砰砰的血流声。

过了能有一支烟的功夫,前面还是没半点声响。

老史就像被那黑潭子一口吞了,连个泡泡都没冒。

“不行……不能这么干等着……”耗子声音抖得厉害,“咱得去看看……”

我心里也乱成了一团麻。

眼前这情况,不明不白的,贸然过去,八成也是送死。

就在我俩犹豫不决的时候,前面黑暗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响声。

耗子一把攥紧了我的胳膊,指甲掐得我生疼。

那声音越来越近,缓慢,拖沓,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

我举起手里的土枪,枪口对着声音来的方向,手指头扣在冰冷的扳机上,全是汗。

一个黑影,跌跌撞撞地从藤蔓后面晃了出来。

“史……史哥?”耗子试探着叫了一声。

黑影顿了一下,喘息声更重了,接着,传来了老史那沙哑的嗓音,听着像是耗尽了力气:“……是我。”

我俩赶紧迎上去。

凑近了才看清,老史浑身湿透,衣服紧贴在身上,往下滴着水,脸色苍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拄着那把厚背砍刀,才勉强站稳。

“咋回事?史哥你咋样?”我扶住他胳膊,触手一片冰凉。

老史摆摆手,喘了好几口大气,才断断续续地说:“……没……没事……娘的,差点着了道……”

耗子赶紧拿出水壶,拧开递过去。

老史接过,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混着脸上的泥水。

“前面……到底咋了?”我追问。

老史抹了把脸,眼神里还带着点后怕:“那个戴斗笠的……不是人!”

“不是人?”耗子声调都变了,“是……是鬼?”

老史摇摇头,脸色沉得能拧出水来:“我摸过去,离着十来步,他背对着我,坐在火堆边,纹丝不动。这地方,这时辰,太扎眼了。我没靠太近,捡了块石头扔他旁边。”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石头落地,但那‘人’,没半点反应。”

“我端着刀,想绕到正面。刚挪到他侧后,那火堆,‘噗’,自己灭了。”

“紧接着,一股子烂木头泡糟了的腥味儿冲进鼻子。脚底下跟着一软,泥地像活了一样往下陷。我抽身就往后退,右腿还是陷进了潭边的烂泥里,那泥吸力极大,我挣了半天才拔出来。”

他抬起还沾着泥浆的裤腿和鞋子给我们看。

“就在我拔腿的时候,”老史的声音压得更低,“旁边黑暗里,有东西笑了一声。我吓得魂都快飞了,也顾不上看,连滚带爬就往回跑……”

老史说完,又是一阵猛喘。

我和耗子听完,后背都凉飕飕的。

照老史这么说,那水潭边上的东西,确实邪性。

“会不会是……山魈木客之类的玩意儿?”耗子紧张地问,“老辈人常说,深山老林里有这些东西,能迷人眼,幻化人形。”

“保不齐。”老史喘匀了气,神色凝重地看着那片黑暗,“这‘壶天’自成一界,与世隔绝千万年,里面长出什么古怪东西都不稀奇。咱们之前碰上的那两伙人,还有树上那箭头,现在又冒出这么个鬼东西……这潭水,恐怕不比那间歇泉安生。”

“那……咱还过去吗?”耗子问。

老史没立刻回答,他蹲下身,摸了摸自己湿透的裤腿和鞋子,又看了看我们来时的方向。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决:“过去!必须过去!那箭头指的就是这个方向。寸头那帮人肯定也往这边来了。咱们现在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往回走,黑灯瞎火,找不到路,也是死路一条。往前,虽然凶险,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再说了……”

他抬起头,眼神在黑暗光:“那玩意儿要真想害我,刚才我陷在泥里的时候就能下手了。它没下死手,只是吓唬,说明啥?说明它可能也不想跟咱们硬碰硬,或者……它有所顾忌。”

老史这么一分析,我心里稍微定了点。

到底是老侦察兵,遇事冷静。

“那咱怎么过去?”我问。

“不能蛮干。”老史站起身,把砍刀别回腰后,“得想个法子。耗子,包里还有绳子没?”

耗子赶紧翻背包,掏出一截湿漉漉但还算结实的登山绳:“就剩这点了,史哥。”

“够了。”老史接过绳子,又对我说,“老陈,你眼神好,找个高点的地方,看看那水潭周围的地形,特别是俺刚才陷进去的那片泥地旁边,有没有结实点的落脚地方。”

我答应一声,找了棵附近最粗壮的树,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这树高,到了树冠层,视线稍微好了点。

借着极其微弱、也不知道是反射的还是怎么来的些许光亮,我勉强能看到

潭水确实是黑的,像块墨玉,面积不大,呈不规则的圆形。

老史说的那片泥滩,就在水潭的右侧,面积不小,在昏暗光线下看着就让人觉得发软。

但就在那片泥滩和后面陡峭山壁的交界处,我好像看到了一线狭窄的、看起来比较硬实的坡地,虽然也长满了苔藓,但至少不是烂泥。

我小心翼翼地从树上下来,把看到的情况跟老史说了。

“成,有地方下脚就行。”老史点点头,“咱们不从泥滩直接过,从旁边那硬坡绕过去,但是得防着水里有东西。耗子,绳子一头给俺,你们俩抓好。俺先过去探路,要是没事,你们再跟着绳子过来。要是俺掉水里或者被什么东西拖住了,你们千万别救,立马砍断绳子往回跑,能跑一个是一个!”

“史哥,这……”耗子还想说什么。

“别废话!照俺说的做!”老史眼睛一瞪,不容置疑。

我们把绳子系好,老史把一头牢牢拴在自己腰上,另一头我和耗子紧紧抓住。

老史深吸一口气,拎着砍刀,小心翼翼地开始往水潭右侧那片硬坡摸去。

我和耗子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老史的背影,手里的绳子绷得紧紧的。

老史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先用脚试探踏实了,才迈下一步。

脚踩在长满苔藓的坡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离那片黑漆漆的潭水越来越近,空气里那股淡淡的烂木头腥味似乎又隐约可闻。

眼看老史就要踏上那片硬坡了,突然,原本平静的黑潭水面,毫无征兆地泛起了一圈涟漪,接着,冒出了一串气泡,咕嘟咕嘟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底下吐气。

老史猛地停住脚步,举起了砍刀,警惕地盯着水面。

我和耗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气泡冒了一会儿,又渐渐平息了下去,水面恢复了平静,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老史等了一会儿,见再没动静,才继续往前走,终于踏上了那片硬坡。

他站稳了,回头朝我们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我和耗子松了口气,刚要顺着绳子过去,异变陡生!

就在老史站定的那片硬坡靠山壁的阴影里,一个黑影猛地扑了出来,速度极快,直取老史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