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路。”我脑子里灵光一闪,“他刚才假装被绑,没事儿就动弹,是在用脚蹭出痕迹!他指的那个方向……”
我和老史同时望向右手边那片黑压压的林子。
“史哥,”耗子看向老史,声音还算平稳,但透着担忧,“这路……靠谱吗?别是引咱往坑里跳。”
老史没说话,从地上捡起安德森那顶鸭舌帽,捏在手里搓了搓,又扔下。
他走到营地边上,望着寸头他们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脚印指的左前方,半晌,吐了口唾沫。
“跟。”他就说了一个字。
“跟就跟吧,”耗子紧了紧手里的开山刀,“反正咱现在也没别的招。”
老史回头瞥了他一眼,“老陈,你说呢?”老史问我。
我心里也打着鼓。
这伙人显然是心狠手辣,装备精良,跟他们碰,凶多吉少。
可都走到这儿了,潜龙洞的影子还没见着。
再说,这伙人费这么大劲进来,图谋肯定不小。
“跟。”我也下了决心,“但得想个法子,不能硬碰硬。”
老史点点头:“嗯。他们往前走,肯定有目标。咱们坠远点,吊着尾巴,看看他们到底要找什么。说不定,就能摸着边儿。”
计议已定,我们赶紧在营地里搜刮了一圈。
可惜,那帮人打扫得很干净,没留下什么有用的家伙。
耗子不甘心,钻进帐篷里翻腾,最后总算在一个角落的睡袋底下,摸出小半盒没开封的压缩饼干,还有小半壶水。
“妈的,穷家富路,这点玩意儿够干啥的。”耗子骂咧咧地把饼干塞进怀里。
老史则看中了那盏野营灯。
他过去把灯灭了,拎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这玩意儿比手电强,光散,照不远,但范围大,不容易让人瞅见光柱子。”
我们从营地出来,沿着寸头他们消失的方向走。
老史打头,我紧随其后,耗子跟在最后,不时回头张望,保持着警惕,林子里越发黑了,树冠层层叠叠,把天光遮得严严实实。我们不敢打亮子,只能摸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
那伙人显然刻意隐藏了行踪,脚印很浅,而且专挑草厚苔滑的地方走。
走了约莫一里地,前面的老史突然蹲下了。
“咋了史哥?”我低声问。
老史没回头,伸手往后摆了摆,示意别出声。
他鼻子轻轻抽动了几下,又侧着耳朵听了听。
“有股味儿,”他用气音说,“腥气,还有……火药味儿。”
我心里一紧。
耗子在我身后也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是有点……”
老史慢慢拨开前面一丛挡眼的肥大蕨类叶子。
只见前面十几步远的地方,躺着个人。
看穿着,是刚才那四个灰衣人里的一个,面朝下趴着,一动不动。
他身边散落着几点暗红色的东西,空气里那股血腥味就是从这里来的。
老史示意我们别动,他自己像条影子似的摸了过去,蹲下身检查了一下。
“死了。”老史很快退回来,脸色难看,“脖子被拧断了。刚死不久,身子还软着。”
“是……是内讧?”我惊疑不定。
老史摇摇头:“不像。手法跟刚才摸掉安德森那个一样,干净利落。是同一拨人干的。”
我心里寒气直冒。
同一拨人?
那不就是寸头他们自己人杀自己人?
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看看周围。”老史说。
我们仨分散开,在尸体周围小心查看。
尸体附近搏斗痕迹不明显,只有脚下的腐殖层被蹭乱了一些。
但在离尸体几步远的一棵老树干上,我发现了点东西。
那树皮上,被人用刀子刻了个箭头,指向左前方。
箭头刻得很深,很新,树皮的断口白茬都一清二楚。
“史哥,你看这个。”我招呼老史过来。
老史用手摸了摸那个箭头,又看了看箭头指的方向。
那边林木更密,黑黢黢的,啥也看不见。
“这箭头……跟脚印指的是一个方向。”耗子凑过来看了看,说道,“看来是让咱往这边没跑了。”
“指路是没错,”老史沉吟道,“可这是给谁指的路?是寸头他们留的记号,还是……别的什么人?”
事情越来越蹊跷了。
一伙装备精良、行事诡秘的人,进了这与世隔绝的“壶天”,先是伪装被绑架,清剿了另一伙人(或者说,也可能是黑吃黑),现在又开始自相残杀,还留下意义不明的记号。
这林子里,恐怕不止我们和这两伙人。
老史站起身,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树上的箭头。
“不管这记号是谁留的,方向变了。”老史说,“跟着箭头走。”
“还跟啊?”耗子咂咂嘴,脸上是藏不住的忧虑,“史哥,我这心里可真没底了。”
“没底也得走。”老史语气不容置疑,“留在原地更是死路一条。跟紧,机灵着点。”
我们调整方向,跟着树干上的箭头往左前方走。
这回,痕迹更明显了,隔一段距离,就能在岩石上或者树干上发现一个新的箭头,刻得都很匆忙。
林子的地势开始往下走,脚下越来越湿,空气里的那股硫磺味儿好像又隐隐约约能闻见了。
周围的树木也变得奇形怪状,很多树根都裸露在外面,虬结扭曲。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前面隐约传来了水声,哗啦哗啦的,在这静得要命的林子里听着格外清楚。
老史停下脚步,示意我们隐蔽。
他一个人慢慢摸到前面,扒开一丛垂挂着的藤蔓往外看。
过了一会儿,他退回来,脸上表情古怪。
“前面是个水潭,”老史说,“不大,潭子边上,有火光。”
“火光?”我一愣,“还有人?”
“嗯,”老史点点头,“就一个人。坐在火堆旁边,背对着咱们这边,看不清脸。穿着……像是个老农民,戴着个斗笠。”
老农民?
斗笠?
在这鬼地方?
我和耗子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办史哥?”我问。
老史琢磨了一下,说:“我摸近点看看。你俩在这儿等着,别出声。要是听到动静,就别管我,自己找路撤。”
耗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吭声,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
老史拎着那把厚背砍刀,像只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就滑进了前面的黑暗里。
我和耗子提心吊胆地等着,眼睛死死盯着老史消失的方向。
水声和那点隐约的火光,此刻变得无比诱人,又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时间一点点过去,前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耗子忍不住了,小声说:“教授,史哥……不会出啥事吧?我这心里咋慌得厉害……”
我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刚想说话,就听见前面水潭方向,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老史的声音!
紧接着,那点火光猛地晃动了一下,噗嗤一声,灭了。
林子瞬间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和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