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来,就是李月的“烫手山芋”,钱科长的“边缘化试探”,以及整个办公室无处不在的“审视咒缚”。
他像一个初入丛林的猎人,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所有的锋芒,用最笨拙、最谦卑的方式,打扫卫生,端茶倒水,整理档案,主动往自己身上贴上“无害”、“听话”、“书呆子”的标签。
直到他“不小心”打翻水杯,用一个坏掉的键盘,为自己创造了独处的机会。
他本以为,这又是一场完美的个人演出。
却没想到,他所有的表演,都在另一个人的眼中。
周鸿途。
这位市委秘书长,他的顶头上司,他名义上的“靠山”,用一场深夜造访和一番“点拨”言灵,彻底看穿了他,也接纳了他。
“一把刀,只有用在对的地方,才是利器。”
“想清楚,你手里握着的,到底是一把刀,还是一块会把你拖进深渊的石头。”
周鸿途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苏晨低头看着手中的档案袋。
从史志办的“官场黑洞”,到市府办的“青年才俊”,再到如今市委办的“重点培养对象”。
他一步步走来,扳倒了一个又一个敌人,气运也从最初那丝微弱的灰色,变成了如今连周鸿途都为之侧目的凝实金光。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接受“替罪咒缚”的愣头青了。
他现在,自己就是一把刀。
一把刚刚开锋,渴望见血的刀。
而这块挡了他十几年路的石头,也该被劈开了。
苏晨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胸中的激荡与纷乱,尽数化为此刻的平静与决然。
他的手指,终于捻开了档案袋的封口。
他没有急切地将里面的文件全部倒出,而只是倾斜袋口,让里面的纸张靠着重力,自己滑出一部分。
最先滑出来的是一张照片,黑白的,已经有些泛黄。
照片上,是两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人,并肩站在一个简陋的办公室里,身后是写着“为人民服务”的标语。
左边那个,意气风发,笑容灿烂,眉宇间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自信。
是年轻时的父亲,苏建国。
而站在父亲身边的另一个人,则显得内敛许多。他同样年轻,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嘴角带着一丝腼腆的微笑,眼神清澈,透着一股书卷气。
苏晨看着照片上的第二个人,只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将照片翻到背面。
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隽秀的小字。
“摄于一九八七年夏,于市府办。苏建国、周鸿途。”
周鸿途!
照片上那个站在父亲身边,笑得一脸青涩的年轻人,竟然是市委秘书长,周鸿途!
苏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就在这时,照片
那不是什么调查材料,也不是什么笔录供词。
那是一张薄薄的、用钢笔手写的信纸。
信纸的抬头,写着三个字。
“我的遗书”。
笔迹,是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