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缓和下来,坐在儿子旁边,拿起笔,在地图上山区的边缘画了一条虚线:“或许,可以尝试开凿隧道呢?虽然前期投入巨大,但长远看,既能沟通腹地,又能提升效率。只是,这需要更强的工程技术,也需要朝廷有足够的财力支撑。这,就是取舍,是平衡。”
他没有给出标准答案,而是引导江宸去思考更复杂的可能性。这一刻,他更像一个耐心授业的父亲,而不是一个冷酷的帝王。
江宸的眼睛亮了起来,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然而,这片刻的温情很快被打破。江辰的目光落在江宸微微颤抖的右手腕上,那里有明显的墨渍和些许红肿。他脸色一沉:“手怎么了?”
江宸下意识地把手往后缩了缩,低声道:“无事,下午练习骑射时,不小心勒了一下。”
江辰握住儿子纤细的手腕,看着那红肿,心中怒火陡升!他熟知马具,那绝不是普通的勒伤,更像是被某种细韧之物反复抽打所致!他猛地看向侍立在角落的皇子骑射师傅,一个来自军中、以严厉着称的武将。
那武将感受到皇帝冰冷的目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汗如雨下:“陛下息怒!是……是臣见殿下动作稍有偏差,故而……加以纠正,以期殿下早日掌握要领!”
“纠正?”江辰的声音冷得如同寒冰,“朕让你教他骑射,没让你把他当囚犯操练!皇子玉体,也是你能随意鞭挞的?!”
“臣知罪!臣知罪!”武将磕头不止。
江辰胸中气血翻涌。他明白,这或许不仅仅是“严厉”,更可能是一种试探,试探他对皇储教育的底线,甚至可能是军中某些势力想以这种方式,给未来的皇帝打下深刻的“烙印”。
他强压下立刻将此人拖出去砍了的冲动。杀一个武夫容易,但因此引发的军中猜忌,以及对皇储教育干预的连锁反应,却难以预料。他需要平衡,哪怕是面对儿子的伤痛。
他松开手,掏出一方丝帕,轻轻替江宸擦拭手腕,动作罕见地轻柔。然后,他对那武将冷冷道:“自行去领二十军棍。今后,若再让朕看到皇子身上有不该有的伤痕,你就不必再来端本宫了。”
“谢陛下隆恩!”武将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江辰转过头,看着儿子有些惊恐又带着一丝依赖的眼神,心中充满了无力感。他可以将朝堂上的势力玩弄于股掌,却难以完全屏蔽儿子成长道路上无处不在的暗箭和扭曲的“关爱”。
“宸儿,”他抚摸着儿子的头,声音低沉而沙哑,“记住,为君者,不仅要学知识,更要学会识人,学会承受,学会在痛苦中保持清醒。有些苦,你必须吃;有些委屈,你必须受。但你的心,不能弯,不能倒。”
江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离开端本宫时,月色更冷了。江辰回头望去,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像一只巨大的、充满忧虑的眼睛,注视着他这个同样在艰难平衡中前行的父亲和帝王。
皇储的教育,是一场比任何朝堂争斗都更漫长、更耗费心血的战争。而他,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