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急的文书雪片般飞向京城。一开始,朝廷还能拨下一些粮饷,但经过层层的盘剥克扣,到了地方州县,早已十不存一。那一点点霉变的陈米,对于百万灾民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更多的,是借此机会大发国难财的贪官污吏和豪强士绅。他们勾结在一起,一边拼命压低收购农民最后一点田产屋舍的价格,一边拼命抬高粮价,甚至将朝廷拨下的救济粮也偷偷运进自家的粮仓,等待价格炒到最高点时再抛出。
“赈灾?哼,那些泥腿子饿死几个有什么打紧?正好空出地来!”某州府的粮商在家中宴饮时,醉醺醺地对同桌人笑道,“这灾年,正是咱们发财的好时候!来,喝酒喝酒!”
朱门之内,依旧是酒肉奢靡,丝竹管弦。高墙之外,已是饿殍遍野,人间地狱。
朝廷并非完全无动于衷,但效率低下、腐败横行、并且还要优先保障京城和边境军队的供应。等到那迟缓而有限的救济终于磨磨蹭蹭地到来时,往往只能看到遍地新坟和空无一人的村庄。
怨气,如同地下奔涌的岩浆,在不断积累、升温。
流民们不再只是麻木地等死。当发现祈求无用、朝廷靠不住时,绝望化作了滔天的怒火。
“狗官!他们根本不管我们死活!” “粮仓里堆满了粮食!宁愿烂掉也不给我们吃!” “反正都是死!跟他们拼了!”
小规模的骚乱开始爆发。流民们冲击当地的官仓和富户宅院,虽然大多被早有准备的官兵和豪强家丁血腥镇压下去,但仇恨的种子已经播下,并且迅速蔓延。
整个中原,乃至更广阔的区域,都陷入了一种可怕的躁动和混乱之中。百万流民,就是百万个移动的火药桶,随时可能将这片土地炸得粉碎。
而这股绝望的洪流,其涌动方向,在经过初期的混乱和无序后,开始隐隐约约地,向着一个地方汇聚——北方,那个传说中没有饥荒、没有瘟疫、没有贪官污吏的“世外桃源”,那个拥有“天降神人”江辰的黑水县。
尽管边界封锁依旧严厉,尽管知道靠近可能有生命危险,但在彻底的绝望面前,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之光,也足以让人飞蛾扑火般涌去。
中原大旱的消息,通过各种渠道,也早已传到了黑水县。江辰站在城头,向南眺望,仿佛能听到那百万饥民绝望的哭泣和愤怒的呐喊,能感受到那足以颠覆一切的可怕力量正在逼近。
他的境内刚刚稳定,资源依旧紧张。但这股浩荡的流民潮,既是空前巨大的压力,也是……空前巨大的机遇。是拒之门外,独善其身?还是冒险打开一条缝隙,引水灌溉?
无数双饥饿而绝望的眼睛,正穿透千山万水,望向北方。他们的命运,连同黑水县的未来,都悬于江辰的一念之间。一场因天灾而起,却因人祸而加剧的风暴,正以不可阻挡之势,扑向刚刚经历内部震荡的黑水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