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药的时候,我回到内室。宝玉依旧死死攥着紫鹃的衣袖,任谁劝说都不肯松开。贾母坐在一旁,看着孙子这般模样,眼中尽是心疼。
老祖宗......宝玉忽然喃喃道,让紫鹃在这里陪我...... 贾母叹道:她自然在这里陪你。
不许她走......宝玉眼神涣散,她走了,就是回苏州去了......
王夫人从里间出来,见状轻声道:既这么着,就让紫鹃在这里伺候罢。我叫玉钏儿去潇湘馆服侍黛玉。
贾母点头允了。我注意到薛姨妈站在帘边,闻言微微蹙眉,却什么也没说。
药煎好了,我小心地喂宝玉服下。许是药力发作,他渐渐安静下来,只是手还紧紧抓着紫鹃。
紫鹃跪坐在榻前,一动不敢动,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夜深了,贾母和王夫人等人才各自回房。
临走前,贾母特意嘱咐我:夜里好生看着,有什么动静立即来回。 我应下了,送她们到院门口。
转身回来时,见紫鹃正试图抽出自己的衣袖,可刚一动,宝玉就在梦中蹙眉,她只得作罢。
辛苦你了。我轻声道,递给她一杯茶。
紫鹃摇摇头,眼中带着愧疚:原是我惹的祸......
正说着,雪雁悄悄进来,手里捧着个食盒:我们姑娘让送来的,说是安神的汤。 我接过食盒,见里面是一盅冰糖燕窝,还冒着热气。
雪雁压低声音道:姑娘一直没睡,催着我来看情况。
回去告诉林姑娘,二爷好些了,让她放心。我说着,瞥了眼榻上的宝玉。
雪雁点点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我盛了一小碗燕窝,对紫鹃道:你也用些吧,跪了这半日了。
紫鹃勉强笑了笑:我哪里吃得下......
这时,宝玉在梦中呓语:妹妹......别上船...... 紫鹃闻言,眼泪又落了下来。
我递过帕子,轻叹道:今日这事,原也怪不得你。
我只想试探他的心,紫鹃哽咽道,谁知他会病成这样......
夜深人静,烛花偶尔爆响。我坐在榻边的绣墩上,看着宝玉不安的睡颜。
他的眉头紧锁,仿佛在梦中也在经历着什么磨难。
忽然,他松开紫鹃的衣袖,转而抓住我的手,喃喃道:袭人......别让林妹妹走......
我轻轻拍着他的手,柔声道:不走,林姑娘不走。 他这才安心了些,呼吸渐渐平稳。
紫鹃揉着发麻的膝盖,低声道:今日我才知道,二爷待姑娘竟是这般...... 我望着窗外的月色,没有接话。
这怡红院里的情意,就像这夜里的烛火,明明灭灭,看似脆弱,却始终不曾熄灭。
后半夜,宝玉睡得安稳了些。我和紫鹃轮流守着,不时替他擦拭额上的汗。
天快亮时,贾母又遣人来问了一次,听说宝玉安好,这才放心。
晨光微熹时,宝玉终于醒转。
他睁开眼,看见紫鹃还在身旁,长长舒了口气。 二爷可觉着好些了?我轻声问。 他点点头,目光却仍盯着紫鹃:你......不会走吧?
紫鹃忙道:不走,我就在这里伺候二爷。 宝玉这才露出些许笑意,又沉沉睡去。
我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忽然想起黛玉送来的那盅燕窝。
这大观园里的情意,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付出。只是不知道,这份情意,最终会走向何方。
晨光中,紫鹃靠在榻边睡着了,眼角还带着泪痕。我轻轻为她披上薄毯,心里明白,经过这一夜,很多事情都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