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中松口气,却听贾母又道:宝玉,我错怪了你娘,你怎么也不提醒我?
宝玉笑着回话,王夫人忙拉他起来。我看着这番母慈子孝的场景,忽然明白老太太的深意:她这是借题发挥,既保全了鸳鸯,又敲打了王夫人,更提醒众人谁才是贾府真正的掌权人。
最后贾母笑骂凤姐时,字字句句更是意味深长:你带了去给琏儿放在屋里,看你那没脸的公公还要不要了。
凤姐何等机灵,立即笑道:琏儿不配,就只配我和平儿这一对烧糊的卷子和他混罢。
鸳鸯这事看似了了,实则暗潮汹涌。大老爷不会善罢甘休,太太吃了暗亏也不会甘心。而我们这些丫鬟,不过是主子们博弈的棋子罢了。
晚间伺候宝玉睡下,他忽然问我:袭人,若是老太太真要把鸳鸯姐姐许给大老爷,又待如何?
不等回话,他又喃喃道:鸳鸯姐姐今日好生刚烈……我倒希望你们都能这般刚烈才好。
我替他掖好被角,心里一片凄然。刚烈如鸳鸯,尚且要被逼到剪发明志;而我们这些不敢刚烈的,又当如何?
忽听外头更鼓声响起,三更天了。我吹灭灯,独自坐在窗前。月光如水,照见案上那本《女则》,书页间还夹着当年老太太赏的绢花。
忽然明白今日贾母那一眼的深意——她是在提醒我,别忘了是谁把我从个小丫头调理成如今的模样。而我选择投靠王夫人,在她眼里,何尝不是一种背叛?
窗外秋风萧瑟,吹得落叶簌簌作响。我忽然想起鸳鸯白日里那句一辈子不嫁男人,又怎么样?乐得干净呢,不觉泪如雨下。
在这深宅大院里,我们这些做丫头的,终究都是无根的浮萍。
正悲戚间,忽见彩云提着灯笼过来,悄声道:鸳鸯睡了,老太太赏了安神汤。顿了顿又道,太太让你明日去一趟。
我心里一紧,知道这是要问今日之事了。在这贾府里,做人难,做丫鬟更难。既要揣摩主子心思,又要站对队伍,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望着彩云远去的背影,我忽然羡慕起鸳鸯来——至少她敢说个字,而我,连说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