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香……”宝玉忽然埋首在她颈间深深吸气,“原来会发热的。”
莺儿羞极,偏被攥住了手腕。忽觉心口一痛,竟是宝玉用齿尖轻磨那颗朱砂痣。她忍不住弓起身子,金镯撞在榻沿铮然作响。窗外忽然掠过小丫鬟的笑语,惊得她僵住身子。
(日光西斜,影移花梢)
待云收雨歇,莺儿慌慌地系衣带,却见宝玉正拈着那香囊出神。她顺着视线望去,猛地怔住——香囊内衬竟露出一角胭脂笺,上头分明是宝钗的簪花小楷:“冷香丸性寒,忌近欲火。”
宝玉忽将香囊掷还给她,笑意淡去:“原是她算准了……”忽听见太太赐饭,便转身离开了。
我端着两碗菜走进屋里时,看见宝姑娘正坐在炕沿上,莺儿站在一旁低头打着络子。宝玉见我进来,笑着打趣道:“今儿菜多,必定是送来给你们大家吃的。”
我将菜碟轻轻放在小几上,回道:“不是,太太特地指名给我送来,还不叫我过去磕头。这倒是奇了。”
宝姑娘闻言抿嘴一笑,温声道:“既然是给你的,你便安心用了,何必多想。”
我瞧见她笑容里似有深意,忽然想起前日王夫人私下嘱咐我的那番话,脸上不由得发热。只得转身对宝玉道:“我先去洗手,一会儿再来取金线。”
等我饭后回来时,宝姑娘已经离去。只见宝玉正专注地看着莺儿打络子,金黑两色的丝线在她指间灵巧地穿梭。
这时邢夫人那边的两个小丫鬟送来新鲜果子,宝玉忙让她们坐下,又吩咐秋纹分一半给林姑娘送去。
秋纹刚应声,就听得院里传来熟悉的说话声。宝玉顿时喜上眉梢,连声叫人快请。只见林姑娘扶着紫鹃缓步进来,一身月白袄子越发衬得她面容清瘦。
她目光在屋里轻轻一扫,先是落在莺儿手中的络子上,继而瞥见炕几上那个精巧的香囊。
“好呀,”林姑娘嘴角微微扬起,“我来的倒是不巧了。
宝玉连忙起身让座,我赶着去倒茶。却见林姑娘拈起那个香囊细细端详,忽然掩口咳嗽起来。
紫鹃忙上前为她拍背,她却轻轻推开紫鹃的手,冷笑道:“好特别的香气。”
话音未落,那香囊便从她指间滑落,“噗通”一声掉进了茶盅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炕桌的锦垫。
“一时手滑了。”林姑娘轻声说道,语气平静。
莺儿正要上前去捞,却见宝姑娘不知何时已站在门边,抢先一步拾起香囊,从容道:“不妨事,横竖这香囊也旧了,改日我再配个新的。”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小丫头匆匆跑来通报琏二奶奶来了。
众人忙乱之中,我看见宝玉伸手想去拉林姑娘的衣袖,却被她轻轻甩开。她转身离去时,裙裾带起一阵微风,案上插着的海棠花瓣簌簌落下几片。
我默默收拾着茶盅,浸了水的冷香气幽幽散开。抬头时,正对上莺儿不安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