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我是政研室的陈默,有点紧急的材料要查。”陈默递上一根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焦急。
看门大爷接过烟,就着灯光打量了陈默几眼,嘟囔道:“政研室?就是那个新来的愣头青?”
显然,陈默的“大名”已经传遍了整个大院。
“大爷,周书记要的急,明天一早就要,没办法。”陈默搬出了周书记这尊大佛。
看门大爷撇撇嘴,虽然不信,但也不想惹麻烦,不情不愿地拿出一大串钥匙,打开了铁门。“自己去找,别弄乱了,一个小时内出来。”
“谢谢大爷。”
档案室里弥漫着一股纸张发霉和灰尘混合的奇特气味。一排排顶天立地的铁皮柜,像沉默的巨人,守护着云山县几十年的秘密。
陈默没有犹豫,径直走向了人事档案区。他不需要翻找,【人情账本】已经像最高级的搜索引擎,为他标示出了所有需要的数据存放位置。
他像一个熟练的图书管理员,精准地抽出一个个牛皮纸档案袋。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他快速地记录着关键的时间节点、人事变动、升迁与调离。他不需要全部抄录,他只需要那些最核心的数据。
一个小时后,陈默带着十几页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档案局。
回到宿舍,他没有丝毫睡意,反而精神亢奋。他打开从办公室带回来的那台破旧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时,发出“嗡”的一声长鸣。
他开始工作。
他没有按照年份去罗列那些枯燥的人名和职位,而是将三十年的数据全部打碎,重新进行归纳、整理、分析。
在他的手指下,那些沉睡在故纸堆里的数据,仿佛活了过来。
——云山县三十年来,从乡镇一级提拔到县直机关的干部,平均年龄的变化曲线是怎样的?
——财政、国土、建设这三个部门,三十年间的人员流动率,与其他部门相比,有何异常?
——在历次小范围的机构调整中,哪些部门的编制不降反增?背后的人事任命又有什么规律?
——全县所有副科级以上干部,他们的第一学历、籍贯分布、工作履历,呈现出什么样的聚集性特征?
一个个问题,在陈默的脑海中浮现,又在他的指尖下,被转化为一张张清晰的图表,一段段精准的分析。
他就像一个技艺高超的外科医生,用数据的解剖刀,将云山县这个臃肿而复杂的官场肌体,一层层剖开,将那些隐藏在皮肉之下的脉络、筋骨甚至病灶,都清晰地呈现出来。
这份报告,早已超越了“汇编”的范畴。
它是一份云山县官场的“体检报告”,更是一份实施“机构改革”这台大手术的,最精准的术前诊断书!
高强整理那份汇编,或许需要三个月,最后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堆废纸。
而陈默,只用一个晚上,就创造出了一把足以让任何一个有抱负的组织部领导都为之疯狂的利剑!
当窗外传来第一声鸡鸣,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时,陈默终于按下了打印键。
打印机发出卡啦卡啦的声响,像一个疲惫的老兵在低声歌唱。十几页A4纸缓缓吐出,带着墨水的余温。
陈默将报告整理好,用一个朴素的文件夹装起来。他一夜未睡,双眼布满血丝,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微凉的空气涌了进来,让他精神一振。
他看到,组织部那栋楼里,三楼靠西的那个窗户,竟然也亮着灯。
【人情账本】适时地给出了提示。
【高强,当前状态:疲惫,烦躁。正在为《汇编》的杂乱无章而头痛。】
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雪,已经够大了。炭,也烧得足够热了。
现在,只差一个“无意中”将炭火送到他手边的人。
他的目光在晨光初现的县委大院里缓缓扫过,最后,定格在了一个正提着扫帚,慢悠悠地清扫着落叶的苍老身影上。
是那个头顶上闪烁着【欠您人情值:10(一饭之恩)】的扫地大爷。
陈默笑了。
他拿起那份足以改变很多人命运的报告,转身走出了门。他没有直接走向组织部,而是朝着扫地大爷的方向走了过去,脸上带着和煦而真诚的笑容。
“王大爷,这么早啊。我这有份材料,着急送给组织部的高部长,但我这会儿得去趟书记办公室。您老等下打扫到组织部楼下的时候,能不能……顺手帮我捎上去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