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十余日,星罗城的夜晚似乎比以往更加沉闷。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贵族圈子上空,源于粮价的微妙波动,源于两位皇子间日益激烈的明争暗斗,也源于那位深居简出的老国王偶尔投来的、锐利如鹰隼的目光。
夜色已深,西坊那家不起眼的药材铺后院静室,再次迎来了它的客人。
朱竹清依旧是那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但眉宇间少了几分以往的决绝孤冷,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归属感?仿佛这间简陋的静室,成了她在这座冰冷皇城中,唯一可以喘息的地方。
林钧早已备好了温热的清茶,还有几碟精致的、并非星罗本地风味的点心。
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常服,坐在灯下,正看着一份密报。听到推门声,他抬起头,看到是她,那双总是藏着风云的眸子很自然地柔和下来,唇角甚至无需刻意,便牵起了一个极浅淡却真实的弧度。
“来了。”他放下密报,语气寻常得像是在招呼一位常来的友人。
“嗯。”朱竹清轻轻应了一声,在他对面坐下,目光扫过那些点心,微微一怔。那是天斗帝国南方行省的特产,她幼时随父亲去过一次,很是喜欢,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
“顺手带的,尝尝看,是否还是记忆中的味道。”林钧将点心碟子往她那边推了推,语气随意,仿佛真的只是顺手。
朱竹清拿起一块小巧的桂花糕,放入口中,清甜软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她没说话,但微微眯起的眼角,泄露了她的一丝愉悦。
林钧看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眼底掠过一丝满意,随即又收敛起来,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最近还好吗?朱家那边,压力是否更大了?”
朱竹清咽下糕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缓缓道:“姐姐和戴维斯走得更近了,家族里几位长老的态度也愈发明确。戴沐白……”她顿了顿,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他似乎得到了一些不明的资助,最近动作频繁,招募了不少亡命之徒,脾气也越发暴戾。”
林钧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茶杯边缘摩挲。“亡命之徒……是通过迅风货运招募的吧。”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朱竹清猛地抬头看他,眼中带着惊疑。“你……你知道?”
迅风货运正是林钧之前推荐给戴沐白的渠道。
林钧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道:“一头焦躁的困兽,给他一把看似锋利的刀,他只会挥舞得更疯狂,也更容易伤到自己,以及……他身边的人。”
他看向朱竹清,意有所指,“你最近尽量避开他,他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
这话语里的维护之意,让朱竹清心头微暖。她点了点头:“我知道。”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在利用他?”
“互惠互利而已。”林钧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他需要力量对抗戴维斯,我需要他……吸引火力,并且,留下一些将来或许有用的把柄。”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朱竹清却能想象到,戴沐白那些“不明资助”和“亡命之徒”的背后,必然隐藏着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陷阱。林钧是在给戴维斯递刀,一把未来可以彻底将戴沐白钉死的刀。
“戴维斯那边呢?”朱竹清换了个话题,她发现,和林钧讨论这些阴谋算计,自己竟没有太多反感,反而有一种参与其中的奇异感觉。
“他?”林钧唇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他正为魂师集训和军饷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南海商会的资金像挤牙膏一样慢慢给他,既吊着他,也让他离不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