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临星界的新奇与震撼,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的是冰冷而坚硬的现实——生存与导航的极端困境。
“星梭一号”如同一个迷失在无边墨海中的微小萤火虫,悬浮在绝对的虚无与相对流动的“色彩”之间。船舱内,气氛凝重。持续不断的失重感,以及彻底丧失的“上下左右”概念,如同无形的枷锁,束缚着每个人的行动,也考验着他们的心神。即便是修为最高的苏岩和白芷,也需要时刻运转法力,才能稳定身形,避免像阿土那样不由自主地飘转。
阿土在经过最初的手忙脚乱后,终于勉强掌握了在失重环境下控制身体的窍门——尽量减少大幅度的动作,利用座椅和舱壁上预设的固定点来借力。但她的小脸依旧有些发白,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这种无处着力的感觉让她这个习惯脚踏实地的部落战士感到由衷的憋屈。“还是在地上打架痛快……”她小声嘟囔着,紧紧抓住了座椅的扶手,仿佛那是她在激流中唯一的浮木。
墨痕的状况最为紧张。他面前的监控光幕上,超过一半的数据都在疯狂跳动或闪烁着警告的黄色、红色。能量核心的消耗速率比他最悲观的预估还要快上百分之五;外部传感器传回的数据充满了杂讯,难以构建出有效的环境模型;最要命的是导航系统——那套以周天星辰盘为核心的简陋装置,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不行,干扰太强了!”墨痕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不断调整着导航基座上几个老旧的滤波符文,“星界背景能量辐射、随机空间波纹、还有那些见鬼的彩色能量流……它们都在干扰罗盘的指向!信标信号时断时续,强度波动范围超过百分之六十!我们就像是在一片充斥着噪音的海洋里,试图听清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苏岩盘坐在主位,双目微阖,全部的心神都沉入了怀中的周天星辰盘。罗盘在他掌中散发着温润而持续的银光,核心指针如同陷入泥沼般,艰难地、颤抖地指向某个固定的角度。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股无形的力量,如同星界本身的“呼吸”,不断地冲击、扭曲着罗盘对远方信标的感应。这并非恶意攻击,而是这片领域固有的、混乱法则的体现。
“信标方向,大致在那边。”苏岩没有睁眼,只是抬起一只手,指向舷窗外某个被无数流淌色彩遮蔽的黑暗区域,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消耗过度的疲惫,“但距离无法精确判断,而且……我们不能直接飞过去。”
“为什么?”阿土下意识问道,随即自己反应过来,“哦,是因为那些乱流的‘风’吗?”她将外面那些瑰丽而危险的能量流,直观地理解成了“风”。
“比风更可怕。”云笈清冷的声音响起,她一直冷静地观察着外界,“你们看左前方那片区域。”
众人顺着她的指引望去。只见在距离“星梭一号”约数百里(星界距离感极其模糊,这只是粗略估计)外,一片原本平静流淌的暗红色能量流,突然毫无征兆地向内塌陷,形成一个急速旋转的漩涡!漩涡中心漆黑一片,连周围流淌的彩色能量都被强行撕扯、吞噬进去,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空间撕裂感。仅仅几个呼吸间,那片区域就形成了一个短暂存在的、直径超过十里的恐怖空洞,随后才在更庞大的能量补充下缓缓平复。
“空间裂缝……”墨痕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更白了,“要是被卷进去,咱们这‘小舢板’瞬间就得变成基本粒子!”
司文星的玉板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幕,并给出了分析:“检测到局部空间曲率急剧变化,引力梯度异常飙升。结论:星界虚空并非均匀,存在大量随机生成与湮灭的空间陷阱、能量湍流区。直线航行风险极高,生存概率低于百分之十。”
无法直线前进,常规导航几乎失效。他们仿佛被困在了一座由光影和虚无构成的、无限广阔的迷宫里。
“必须找到路。”苏岩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舷窗外那一片混沌的景象,“星象师既然给出了坐标,并暗示我们可以前往,那么这片区域必然存在相对安全的路径。就像大河之中,总有主流与相对平缓的支流。”
他看向白芷和云笈:“两位师姐,你们神识敏锐,对能量感知远超我等,可能发现外界这些能量流动中,是否存在某种……规律?或者说,相对稳定的‘通道’?”
白芷闻言,微微颔首,再次闭上双眸。她并未像苏岩那样将神识集中探向远方,而是如同撒网般,将自身感知柔和地、弥散地铺陈开来,细细体会着船舱外那磅礴、混乱,却又蕴含着某种深层韵律的能量之海。她指尖的佛光微微闪烁,与周围环境进行着极其细微的共鸣。
时间在寂静中一点点流逝。星璇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不再嬉戏,安静地漂浮在苏岩身边,一双星眸警惕地打量着外面流光溢彩的危险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