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星城西郊,一处被临时清空、布下了简易隔离结界的荒芜山谷中。斑驳的岩石与枯黄的杂草,与即将在此地展开的、超越寻常认知的壮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艘被墨痕命名为“星梭一号”的改装船,正静静地停泊在山谷中央。它那修补痕迹明显的流线型(勉强算是)船体,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略显杂乱的金属光泽,与周围巡天司制式星槎的威武华丽相比,寒酸得如同混入鹤群的土鸡。然而,此刻它却是承载着苏岩团队所有希望与忐忑的方舟。
船舱内部空间狭小而紧凑,为了最大限度节省空间和重量,座椅都是固定在地板上的简易结构,各种闪烁着不同光芒的符文线路和应急操纵杆裸露在外,充满了临时拼凑的工程感。空气中弥漫着灵能溶剂、臭氧以及金属受热后特有的味道。
所有人都已就位,固定在各自的座椅上。苏岩位于船首主位,面前是连接着周天星辰盘的简易导航阵列。墨痕坐在他侧后方,面前是密密麻麻、令人眼花缭乱的能量监控仪表和手动调控杆,他的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嘴里念念有词,反复确认着每一个关键节点的状态。白芷与云笈静坐于中段,手中各自扣着准备好的符箓,神情肃穆。司文星则固定在靠后的观测位,面前悬浮的玉板已经亮起,准备记录一切数据。阿土被牢牢固定在墨痕旁边的副驾驶位(临时增设),小脸上既有紧张,更多的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星璇则乖巧(暂时)地趴在苏岩脚边一个特制的软垫上,四爪微微伸出,扣住了垫子边缘。
“所有人最后检查固定装置!能量核心输出稳定!护盾发生器预热!导航信标连接确认!”墨痕的声音透过简陋的传音法阵,在狭小的船舱内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倒数五个呼吸,启动跃迁!”
苏岩深吸一口气,将自身精纯的星辰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身前的周天星辰盘。罗盘瞬间光芒大盛,核心处那枚代表“定位”的符文如同心脏般强劲搏动,与遥远星界边缘那个临时构建的信标建立了超越空间的紧密联系。一道微缩的、由纯粹星光构成的航道虚影,在导航阵列上艰难地凝聚、延伸,指向虚无的某处。
墨痕猛地将一根造型夸张、仿佛从某个大型机关上拆下来的红色操纵杆推到底!
嗡——!!!
并非震耳欲聋的巨响,而是一种源自空间本身、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剧烈嗡鸣!整个“星梭一号”猛地一震,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然后狂暴地投掷出去!
刹那间,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撕扯力从四面八方传来,五脏六腑似乎都要移位,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得光怪陆离,万花筒般旋转、拉伸、扭曲!山谷、岩石、天空、乃至光线本身,都碎裂成无数彩色的碎片,又以违反常理的方式重新拼接。意识仿佛被从躯壳中硬生生剥离,陷入一片混沌的空白,时间感彻底消失,仿佛永恒,又仿佛仅仅一瞬。
这种超越常规感官的体验,足以让心智不坚者瞬间崩溃。
“稳住心神!”苏岩的低喝声如同惊雷,在众人近乎迷失的意识中炸响。他怀中的周天星辰盘散发出温润而坚定的星辉,如同风暴中的灯塔,勉强为众人锚定了一丝清明。
白芷指尖佛光大盛,柔和的力量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抚慰着众人受到冲击的神魂。云笈清叱一声,一道预先准备好的“宁神符”在空中燃尽,化作清凉气息没入众人眉心。
短暂的、仿佛濒临解体的痛苦之后,那狂暴的撕扯感骤然消失。
一切归于……虚无。
一种极致的、仿佛连声音都被吞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船舱。
紧接着,是强烈的失重感猛地攫住了每一个人!
仿佛脚下的“大地”被瞬间抽空,身体不再受到任何约束,轻飘飘地,就要脱离座椅的束缚,向上(如果还有上下概念的话)漂浮。
“哇啊啊!”阿土第一个叫出声来,她下意识地想用脚踩稳,结果腿部一蹬,非但没有找到着力点,反而整个人带着座椅开始不受控制地、缓慢地向后旋转起来。她手忙脚乱地挥舞着手臂,试图抓住什么,却只捞到一片空气,“哎哎哎?这地方怎么回事?地呢?怎么站不稳啊!”
墨痕也顾不上嘲笑阿土,他脸色发白,双手飞快地在控制台上操作着,声音带着急促:“跃迁完成!能量消耗超出预期百分之十八!船体结构稳定,主体框架无损伤,但外部三号传感阵列脱落!导航系统受到强烈干扰,星图背景噪音提升百分之三百!正在重新校准……”
他的汇报揭示了这次勉强成功的跃迁所付出的代价。
而此刻,众人的目光,早已被舷窗(由高强度水晶打磨,镶嵌在加固的金属框架内)外的景象,彻底夺去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