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三天后由老锚头引领进入“深渊之喉”,团队并未因此而彻底放松,反而进入了一种更为紧张、有序的最终备战状态。破浪营地那混杂着咸腥、汗臭与劣质酒精的空气,似乎也因这份凝重的期待而显得更加粘稠。
苏岩与云笈、白芷反复推演着可能遭遇的各种情况,结合老锚头的警告、老咸鱼的情报以及巡天司提供的有限资料,不断完善着应对方案。阿土则负责清点和整理所有的物资,尤其是食物和淡水,她将那巨大的行囊塞得如同一个膨胀的刺猬,确保每一块肉干、每一壶清水都放在最顺手的位置。司文星则忙于更新他的各种报告,从《碎星礁环境参数综合分析》到《观察员团队临战状态评估》,事无巨细,那只机械鹦鹉在他肩头不知疲倦地重复着“一切符合规定”,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弥漫在营地中的不安。
而团队中最忙碌、也最焦头烂额的,莫过于墨痕。
适应性航行归来后,他对自己那些视若珍宝的机关造物进行了一次全面检修,结果让他心疼得直抽冷气。原本光洁锃亮的精密零件,表面布满了细密的白色盐蚀斑点和水汽侵蚀的痕迹;一些复杂的能量传导关节因为盐晶凝结而变得滞涩;就连他那具刚刚升级完毕、融合了辟邪金精的“海毛虫”机关,关节连接处也出现了明显的磨损和锈迹。碎星礁高湿度、高盐分、混杂着混乱能量的恶劣环境,对精密机关的侵蚀速度远超他的最坏预估。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墨痕抓着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在临时划给他的、堆满了工具和零件的角落工坊里团团转,“还没见到寂灭星官的影子,我的宝贝们就要先被这鬼天气给锈穿了!常规的维护油脂和防护结界在这里效果太差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营地中央,那个终日炉火不熄、传来叮叮当当敲击声的地方——营地唯一的铁匠铺。与其说是铺子,不如说是一个用厚重石板和不知名巨兽头骨搭建的简陋棚户。掌管那里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皮肤被炉火熏得黝黑发亮、沉默寡言如同礁石的中年壮汉,大家都叫他“铁石”。
墨痕带着他一套最精密的保养工具和一小瓶舍不得喝的龙宫佳酿,找到了铁石。铁石正赤着上身,挥舞着一柄巨大的、看起来粗糙不堪的铁锤,敲打着一块烧红的金属,火星四溅。他的作品,无论是鱼叉、船锚还是一些修补船体的金属件,都充满了粗犷、厚重、不加修饰的风格,与墨痕追求的精密、灵动、充满技术美感的机关术截然不同。
“铁石大哥,”墨痕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客气,“我想跟您请教一下,在这碎星礁,该如何有效防护金属器物,免受盐蚀和水汽侵害?”
铁石停下手中的锤子,抬起眼皮,用那双仿佛也被炭火淬炼过的眼睛瞥了墨痕一眼,又看了看他手中那套闪闪发亮、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精巧工具,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声,瓮声瓮气地吐出一个词:
“祖传秘方,不传外人。”
说完,便不再理会墨痕,继续埋头敲打他的铁块,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雕琢一件绝世艺术品,尽管那成品看起来更像是一块勉强成型的铁疙瘩。
墨痕碰了一鼻子灰,有些沮丧,但并未放弃。他观察了几天,发现铁石打造或修补的器物,虽然粗糙,但确实极其耐用,即便长期暴露在恶劣环境中,腐蚀速度也远慢于他的机关。显然,这“祖传秘方”并非虚言。
无奈之下,墨痕再次找到了铁石。这次,他直接拿出了那壶散发着诱人醇香的龙宫佳酿,拔开塞子,在铁石面前晃了晃。
“铁石大哥,我用这个,换您几句‘指点’,如何?不白要您的秘方,就是请教一下思路。”墨痕恳切道。
浓郁的酒香瞬间征服了铁石。他停下动作,目光死死盯住那壶酒,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沉默地看了墨痕半晌,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一把抓过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脸上瞬间涌起一抹满足的红晕。
“好酒!”他长长哈出一口带着酒气的热气,态度明显软化了不少,“看你小子还算懂事……罢了,就‘指点’你几下。”
他将酒壶小心翼翼藏好,然后指着自己正在使用的、一种黑乎乎、粘稠如沥青般的油脂说道:“看见没?这是用‘黑油怪’的脂肪,混合了‘吸盐苔’的粉末,再加上一点……哼,反正就是几种本地特有的东西熬制的。抹上它,能顶一阵子。”
他又指了指棚户角落里一堆不起眼的、散发着腥气的贝壳残骸:“那种‘鬼面贝’的壳,磨成粉,掺进维护的油料里,防锈效果也不错,就是味道难闻点。”
铁石的“指点”极其有限,而且含糊其辞,关键配料和比例一概不提,显然还是留了一手。但这寥寥数语,却如同在墨痕紧闭的思路中,推开了一扇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