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数日的适应性训练,让团队对碎星礁外围海域的险恶有了切肤之痛的认知。每一次出航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剃刀浪”的神出鬼没,“漩涡鱿”的纠缠不休,以及那些隐藏在平静海面下的暗流与空间褶皱,无时无刻不在考验着他们的神经、实力与协作能力。“老铁皮”号在墨痕的精心维护(和不断打补丁)下,虽然看起来更加破烂,但核心结构反而被加固了不少。
这日,完成了一次针对“嚎叫峡湾”边缘区域的侦查后,团队驾驶着“老铁皮”返航。天色比往常更加昏暗,浓重的铅灰色云层低垂,仿佛要压到海面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闷与压抑。海浪也比平日更加汹涌一些,推动着“老铁皮”上下颠簸。
就在他们绕过一片如同魔鬼利齿般交错的礁石群时,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水域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并非“剃刀浪”那尖锐的嗡鸣,也不是寻常海兽的游动声,而是一种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拍击声和木料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其间还夹杂着一声声苍老而愤怒的低吼。
“有情况!”立于船头的云笈目光一凝,指向左前方。
众人望去,只见一艘比“老铁皮”还要小上一圈、造型古朴、通体由一种暗沉黑色木材打造的渔船,正被密密麻麻、数量远超他们之前遭遇的漩涡鱿群团团围住!至少有二三十只体型硕大的幽蓝鱿鱼,用它们强有力的触手死死缠绕着渔船的船舷、船桨和舵板,整个船身几乎被拖得倾斜,船体发出痛苦的呻吟,正在被缓缓拖向一处不断旋转扩大的幽深漩涡!
船头上,一个穿着破烂蓑衣、身形干瘦佝偻的老者,正挥舞着一柄鱼叉,奋力地劈砍着不断试图攀爬上来的触手。他的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历经千锤百炼的精准与狠辣,每一次挥击都能斩断一两根滑腻的触手,带起一蓬蓬蓝色的粘液。但鱿鱼的数量实在太多,斩断一批,立刻有更多的补充上来,而且那漩涡的吸力越来越强,渔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情况岌岌可危!
“救人!”苏岩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操控“老铁皮”转向,朝着那艘被困的渔船冲去。
“准备接舷战!墨痕,干扰漩涡!阿土,准备清理靠近的鱿鱼,注意分寸!云笈,白芷,稳住船身,准备接应!”苏岩迅速下达指令。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立刻行动起来。
墨痕迅速从机关包里掏出几个圆球状的金属物体,激活后用力投向渔船周围的漩涡。这些“震波弹”落入水中,立刻发出低沉的高频震动,干扰着漩涡鱿制造漩涡的能量场,使得那个正在扩大的漩涡旋转速度明显一滞。
阿土兴奋地举起战斧,但又想起白芷之前的教诲,改为用宽厚的斧面,如同拍苍蝇一般,将那些试图靠近“老铁皮”和攀爬渔船的鱿鱼狠狠地拍飞出去,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只伤不杀。
云笈玉手连弹,数道“清风符”化作柔和的推力,作用在渔船的船尾,帮助它抵抗漩涡的吸力。白芷则口诵真言,一道祥和的金色佛光笼罩住两艘船,不仅驱散着试图侵蚀心神的混乱气息,也让那些暴躁的漩涡鱿产生了一丝本能的畏惧和迟疑。
然而,鱿鱼的数量太多,核心问题并未解决。眼看那老者体力渐衰,渔船依旧在缓慢下沉。
就在这时,星璇再次站了出来。它走到“老铁皮”船头,面对那密密麻麻的幽蓝鱿群,没有像上次那样仅仅释放威压,而是发出了一声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咆哮!
“吼——!”
这声咆哮与之前驱散少量漩涡鱿时完全不同,带着一种远古星空的苍茫与威严,仿佛沉睡的霸主被彻底激怒!一股肉眼可见的、如同水波般的银色星辉以它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那些原本悍不畏死、疯狂攻击的漩涡鱿,在这声咆哮和星辉扫过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身体剧烈颤抖,幽蓝的磷光瞬间熄灭大半!它们仿佛遇到了天敌克星,缠绕的触手如同触电般猛地松开,再也顾不上猎物,发出一种尖锐的、充满恐惧的嘶鸣,争先恐后地向着深海四处逃窜,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海面瞬间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那个被干扰后逐渐平息的漩涡余波。
危机解除。
“老铁皮”缓缓靠近那艘黑色的渔船。船上的老者,拄着鱼叉,剧烈地喘息着,蓑衣下的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刚才的战斗耗尽了他大部分的力气。他抬起头,露出一张被海风和岁月雕刻得如同岩石般坚硬的面庞,皮肤是常年曝晒下的古铜色,布满了深深的皱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不像酒馆里那些亡命徒般凶狠,也不像普通渔民般麻木,而是一种仿佛看透了无数风浪、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深邃与平静,如同两块历经亿万年海浪冲刷却岿然不动的礁石。
他的目光扫过“老铁皮”上的苏岩团队,在星璇身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最后落在苏岩身上,沙哑地开口,声音如同两块礁石摩擦:
“多谢。”
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多余的客套。
“举手之劳,老丈不必客气。”苏岩拱手回道,他能感觉到,这位老者绝不普通。其船虽小,但那黑色木材质地非凡,在如此多漩涡鱿的缠绕撕扯下,竟只有些浅显的白色勒痕,并未破裂。老者本人那沉稳如山的气质,更非寻常渔夫所能拥有。
老者没有再多说,只是默默地开始整理船上被弄乱的渔具和缆绳。他的动作缓慢而稳定,仿佛刚才那场生死危机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