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引导着她:“你仔细回想,你内心深处,最真实、最强烈的愿望是什么?”
敖轻轻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希望父王恢复正常!希望龙宫渡过此劫!”
“没错。”苏岩点头,“那么,你可以尝试不要去想祭坛上那个被控制的父王,也不要去看玉衡星使那令人不适的眼神。你只需要牢牢记住你现在这份担忧、这份渴望父王康复的心情。然后,闭上眼,用力地去想象——想象祭典‘顺利’结束后,父王体内的异力被驱除,他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与慈爱,眼神清明,笑着呼唤你的名字;想象龙宫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与生机,不再被阴影笼罩……”
随着苏岩低沉而富有引导性的话语,敖轻轻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她努力摒弃那些可怕的画面,专注于构建苏岩所描述的场景。起初有些困难,那些黑暗的影像不断试图侵入,但她咬牙坚持,将所有的意念都投入到那个“美好”的结局上。
渐渐地,她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紧握的拳头也放松了一些。她的脸上,并没有出现阿土那种外放的“狂喜”,也没有白芷那种超然的“宁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一丝脆弱,却又蕴含着深切期盼的神情。她的嘴角微微向上牵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不像是在笑,更像是一种祈祷得以回应前的小心翼翼。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缓缓睁开,里面水光氤氲,有对现状无法完全掩饰的忧虑底色,但更深处,却燃起了一簇真实的、充满渴望的火焰——那是基于最深沉的爱与牵挂,而生出的、对光明未来的极致向往。
这种情绪极其复杂,担忧与期盼交织,脆弱与坚韧并存,远非简单的“喜悦”二字可以概括,但却无比真实,直指人心。
“对……就是这样……”苏岩轻声肯定道,“不需要你表演出百分百的快乐,只要流露出这种‘基于深切担忧而转化来的、对美好结果的强烈期盼’,就足够了。这份期盼是真实的,源于你对父王的爱,所以它自然,它难以伪装,也最难被看穿。玉衡星使再厉害,也很难质疑一个女儿对父亲康复的本能渴望。”
敖轻轻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心脏在胸腔里沉甸甸地跳动着,带着一种酸涩又充满力量的感觉。她明白了苏岩的意思。她不需要成为一个完美的演员,她只需要成为一个在绝境中紧紧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真实的女儿。
“我……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敖轻轻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眼神坚定了许多,“我会努力守住这份‘期盼’的感觉。”
接下来的时间,她就在苏岩三人的陪伴下,反复练习。如何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祭典的“好奇”与“期待”(将其视为父王康复的关键),如何在提及父王时,眼神中既有“担忧”又有“看到希望”的微光。她学习控制语速,不让恐惧导致声音颤抖;她学习管理细微的表情,不让仇恨扭曲面容。
阿土虽然自己做示范不行,但作为观众和陪练却十分积极,时不时用自己的直感给出“这个眼神有点假”、“刚才那句话听着挺真”之类的朴素反馈。白芷则在一旁,以其敏锐的感知,帮助敖轻轻调整气息,让她的情绪流露更加自然圆融,不至于因内心挣扎而导致气息紊乱露馅。
练习了不知多久,敖轻轻终于感觉找到了一点状态。虽然内心依旧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沉重而痛苦,但她至少找到了一个可以支撑自己完成任务的支点——那份最纯粹的、渴望父王归来的心意。
当练习告一段落,阿土被墨痕叫去帮忙做最后的机关检查,白芷也去静室继续凝练佛光,偏厅内只剩下苏岩和敖轻轻时,小龙女望着窗外那片死寂的“夜空”,忽然低声问道:
“苏岩,你说……祭典之后,父王……真的能恢复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那是在信任的人面前,才肯稍稍流露的真实恐惧。
苏岩沉默了片刻,没有给出轻率的保证。他走到窗边,与她并肩而立,望着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深邃,缓缓道:“我不知道。但我们所有人,明天都会为此竭尽全力。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我们努力过,抗争过,没有任由黑暗吞噬我们所珍视的一切。”
他转过头,目光沉静而有力地看着她:“而你,轻轻公主,你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父王羽翼下害怕的小龙女了。你在为了拯救他,拯救你的家而战斗。这份勇气和决心,本身就是一种成长,一种力量。”
敖轻轻怔怔地看着苏岩,看着他眼中那如同星辰般坚定而不刺眼的光芒,心中的彷徨与恐惧,似乎又被驱散了几分。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纤细的背影,在幽暗的光线下,却仿佛挺直了一分,多了一份承担重任的坚韧。
祭典前夜,最后的准备,不仅是力量的积蓄,更是心灵的淬炼。敖轻轻在这场临时的“演技”课堂中,触摸到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情感,也在这场前所未有的危机中,加速完成了从公主到战士的蜕变。明日,她将带着这份复杂而真实的“期盼”,走向那决定命运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