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典当日,终于来临。
龙宫之内,那压抑到了极点的气氛,仿佛达到了某个临界值,连镶嵌在墙壁上的夜明珠光芒,似乎都比往日黯淡冰冷了几分。所有非必要的活动都已停止,往日还有些许生气的宫殿廊庑间,如今只剩下身着全副武装、眼神锐利如刀的巡逻队踏着沉重而规整的步伐,来回巡视。一种无形的肃杀之意,弥漫在每一滴海水之中,仿佛整个龙宫都变成了一张拉满的弓,只待午时一到,利箭便要离弦。
澄心水榭内,苏岩等人早已准备就绪。每个人都换上了便于行动的劲装,检查着随身的兵器、符箓和机关。苏岩指间无意识地摩挲着周天星辰盘冰凉的边缘,感受着其中星辰之力如潮水般缓缓流转;云笈闭目凝神,识海中无数符印明灭不定;白芷手持念珠,低声诵经,周身佛光内敛,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积蓄着净化邪祟的磅礴力量;墨痕最后一次检查着他那装满“惊喜”的机关包,嘴里念念有词;阿土则安静地擦拭着她的乌木战斧,巫族血脉在体内低沉地轰鸣,战意昂扬;星璇伏在苏岩脚边,银色身躯微微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敖轻轻也已离去,她需要提前出现在一个“合理”的位置,为稍后的“表演”做准备。龟丞相和鲸力将军也已各自就位,如同两颗沉默的棋子,落在了龙宫这盘巨大棋局的关键点上。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午时仅剩最后一个多时辰。
就在这风暴眼中心极致的宁静中,龙宫的外围区域,却毫无征兆地掀起了一阵与整体氛围格格不入的喧闹浪潮!
起初只是隐约传来的嘈杂人声和水流扰动声,但很快,这声音便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其中夹杂着某种粗犷豪迈、中气十足的吆喝声,甚至还有大型物体拖拽、碰撞的动静,打破了龙宫死一般的沉寂。
“东海镇渔民赵大牛——感念龙王陛下恩德,庇佑一方海域,风调雨顺——特率船队,前来进献最新鲜、最肥美的渔获啦——!”
这嗓门洪亮得如同海螺号角,穿透力极强,即便在龙宫深处,也能隐约听到些许回响。
负责外围警戒的龙宫守卫显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按照惯例,龙王寿诞或重大庆典时,确实会有沿海人族城镇前来进贡,但如今龙宫情况特殊,早已严令禁止一切非必要的外来者靠近。这突如其来的“贡品船队”,无疑是一个计划外的变数。
“怎么回事?何人喧哗?!”
“拦住他们!没有陛下谕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头儿,他们人不少,还拖着好几条巨大的怪鱼,把通道都快堵住了!”
骚动迅速蔓延。大量的虾兵蟹将、巡海夜叉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吸引,从各自的岗位上涌向外围关口,试图阻拦和弄清楚情况。原本严密如同铁桶的防御体系,因为这个意外,在外围区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混乱和注意力分散。
澄心水榭内,苏岩等人自然也听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动静。
“是……赵大叔的声音?”墨痕竖起了耳朵,有些不确定地看向苏岩。
苏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快步走到窗边,透过结界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虽然看不真切,但那熟悉的、带着市井智慧的豪迈嗓音,确凿无疑是赵大牛。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云笈微微蹙眉。
阿土则眼睛一亮:“是请俺们吃烤鱼的大叔!”
与此同时,在龙宫外围的关口处,场面可谓“热火朝天”。赵大牛站在他那艘最大的、经过粗糙加固的渔船上,穿着一身崭新的、却依旧掩不住渔民本色的褐色短褂,正扯着嗓子,唾沫横飞地跟一名试图阻拦他的夜叉将领交涉。他身后,是十几条大大小小的渔船,船上堆满了各种散发着浓郁腥气、体型惊人的海货——有如同小山般的巨型章鱼腕足,有鳞片闪烁着寒光的巨大骨鱼,有还在奋力挣扎、掀起不小浪花的凶恶海兽……这些渔获显然是他们精心准备(或者说,冒险捕捞)的,数量之多、体型之大,确实堪称“厚礼”,也实实在在地堵塞了部分水道,制造了巨大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