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意愈发浓重,明珠大学校园里的梧桐落叶几乎铺满了每一条小径,踩上去发出干燥碎裂的声响,带着一种繁华落尽的寂寥。
然而,在物理学院那间略显陈旧却充满活力的少年班机房里,温度却似乎并未随着季节下降。
高性能服务器持续运转发出的低沉嗡鸣,键盘敲击的噼啪声,以及偶尔迸发的激烈讨论,构成了这里独特的背景音。
项目模拟在突破了人为设置的技术壁垒后,进展迅速。
巨大的屏幕上,复杂的三维数据模型以前所未有的流畅度旋转、演化,一条条优美的曲线和绚丽的色彩云图,预示着某个关键物理现象即将被捕捉和验证。
李慕雪紧盯着屏幕,秀气的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白皙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偶尔会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灵感或一个棘手的问题,而下意识地咬住下唇。
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片由数据和公式构筑的世界里,那份专注和投入,让她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袁凡坐在她旁边的工位上,同样专注于自己面前的终端。
他负责核心算法的优化和部分关键参数的调试,需要极高的逻辑思维和全局观。他的操作看似不疾不徐,却总能精准地找到问题的关键,提出一针见血的修改意见。
“慕雪,第三组耦合参数需要重新标定,当前的设置在高能区会出现非物理的奇点。”袁凡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声音平静地提醒。
李慕雪立刻调出第三组参数相关的模块,快速检查后,脸上露出一丝懊恼:“确实!是我疏忽了,边界条件传递时出现了误差。我马上调整。”她的反应迅速,没有丝毫辩解,立刻投入到修正工作中。
过了一会儿,李慕雪遇到一个关于数据降维处理的难题,几种方法尝试后效果都不理想。
她轻轻碰了碰袁凡的胳膊,将屏幕转向他:“袁凡,你看这里,原始数据维度太高,直接投影损失信息太多,如果用流形学习的方法,又担心引入人为偏差……”
袁凡侧过身,仔细看着她的屏幕和代码。两人靠得很近,他甚至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清爽的洗发水香气。
他的目光专注地扫过一行行代码和图表,沉吟片刻,指向其中一段:
“可以试试基于拓扑不变量的特征筛选,先保留数据集的整体连通性结构,再进行局部线性嵌入。
这里,这个距离度量函数可能需要修改一下……”他一边说,一边自然地接过键盘,快速敲入了几行简短的测试代码。
李慕雪凑得更近了些,屏息凝神地看着他的操作,眼神跟着他指尖的移动,若有所思。
当他写出那几行简洁而优雅的代码,并运行出明显改善的结果时,她眼中瞬间绽放出明亮的光彩。
“对!就是这样!我怎么没想到!”她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佩服和欣喜,转头看向袁凡,两人的目光在极近的距离交汇。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
袁凡能清晰地看到她清澈瞳孔中自己的倒影,以及那瞳孔深处闪烁的、超越学术欣赏的、带着温度的光芒。
李慕雪也似乎意识到了距离的过近和那一刻眼神传递的异样情愫,白皙的脸颊倏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如同白玉染上胭脂,她有些不自然地稍稍后撤了半步,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呃……谢谢。”她低下头,假装整理并不凌乱的衣角,试图掩饰那一瞬间的慌乱。
“不客气。”袁凡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耳根处也泛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红。
他收回手,重新坐正,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屏幕,只是敲击键盘的节奏,似乎比平时慢了微不可察的半拍。
一种微妙而朦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悄然弥漫开来。
那不再是纯粹的战友情谊,也不再是简单的学术知己,而是掺杂了一丝属于青春期的、纯净而懵懂的好感。
像初春的薄冰,看似透明脆弱,却已封住了水面下的暗流涌动。
坐在不远处另一个工位上的赵文武,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然的、带着点贼兮兮的笑容。他用手肘碰了碰旁边正埋头处理数据的张浩,挤眉弄眼,压低声音:“喂,浩子,看见没?有情况啊!”
张浩茫然地抬起头,推了推厚厚的眼镜,看了看袁凡和李慕雪,又看了看赵文武,憨厚地摇了摇头:“什么情况?数据有问题吗?”
赵文武被他这反应噎得直翻白眼,没好气地低声道:“数据没问题,是人有问题!木头脑袋!”
他不再理会张浩,转而摸着下巴,看着袁凡和李慕雪的背影,脸上露出一种“我早就知道”的得意表情,心里琢磨着以后该怎么“助攻”一下。
接下来的合作中,那种微妙的氛围依旧存在。
讨论问题时,两人的交流更加默契,一个眼神,一个简短的手势,往往就能理解对方的意图。
李慕雪会下意识地将自己觉得有趣的、或与项目相关的前沿论文分享给袁凡,而袁凡在思考时,也会不自觉地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那是他高度专注时的习惯动作,李慕雪现在已经能读懂这个信号,会主动减少周围的干扰。
他们依旧主要谈论学术,探讨问题,但言语间不经意流露的关心,眼神交汇时那瞬间的躲闪与温度,都让这段并肩作战的岁月,镀上了一层格外动人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