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并非所有的声音都如此和谐。
县财政局局长,一个圆脸微胖、眼神透着精明的中年男人,是张坤的铁杆心腹。他坐在考察组对面,姿态放松,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倨傲。
“袁县长嘛,年轻,有想法,干劲足,这是优点。”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像是在进行客观评价,“不过,周部长,有些话我作为老同志,本着对组织负责的态度,也得如实反映。袁县长……有时候确实有点年轻气盛,不太讲究方式方法。”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周明的表情,继续说:“就说他推的那些项目,想法是好的,高科技嘛,听着也响亮。但咱们林城什么底子?财力有限啊!
他动不动就要专项资金,要政策倾斜,有些项目投入大,见效周期长,风险也不小。我们财政局把关,也是职责所在嘛,总要考虑财政承受能力和实际效益。
可袁县长呢?就觉得是我们故意卡他,在常委会上说话就有点冲,不太尊重老同志的意见。这……容易挫伤大家的工作积极性嘛。”他摊了摊手,一脸无奈。
“还有,”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点声音,营造出一种推心置腹的氛围,“他太依赖那些外来的‘技术’、‘数据’,动不动就搞什么模型分析、系统优化。
基层工作千头万绪,很多事是数据模型算不出来的,得靠经验,靠和老百姓打成一片的感情!
他下基层调研,阵仗不小,但时间短,问的问题吧……有时候感觉有点飘,不够深入。长此以往,容易脱离实际啊,周部长。”
他的话,句句看似在理,点出的“年轻气盛”、“不接地气”、“脱离实际”,正是官场上对年轻干部最常见的质疑点,极具杀伤力。
周明面无表情地听着,笔尖在纸上移动的速度丝毫未变,只是偶尔抬眼,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吴,极具杀伤力。
周明面无表情地听着,笔尖在纸上移动的速度丝毫未变,只是偶尔抬眼,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吴德海精心修饰的言辞。
另一位与张坤关系密切的某局副局长,言辞则更加露骨些:“能力是有,但锋芒太露,不懂得团结同志。您看,这一年,县里多少矛盾都集中在他分管的领域?班子和谐也很重要嘛……”
考察组马不停蹄地谈了两天。谈话记录本上,关于袁天的评价呈现出一种鲜明的两极分化。一边是“能力强、有魄力、开拓局面”、“懂经济、重实效”、“思路新、敢担当”、“群众口碑好”;另一边则是“年轻气盛、不接地气”、“作风强势、不善沟通”、“过于理想化、脱离实际”、“得罪人太多”。两种声音针锋相对,如同冰与火交织。
谈话间隙,周明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透气,手里夹着烟,望着楼下县委大院。
秘书小刘悄声走过来,低声汇报:“部长,侧面了解的情况和谈话反映基本一致。支持袁县长的,主要是干实事的业务部门负责人、部分乡镇书记,还有…不少企业老板,尤其是新引进的那些科技企业。
持保留意见甚至反对的,多集中在一些传统部门,和一些…嗯,与张常务副县长关系比较近的老资格干部。”
周明深深吸了一口烟,烟雾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他目光沉静,望着院子里光秃秃的梧桐树枝桠。“数据呢?”他问,声音不高。
“都核实过了,大会宣布的那些指标,排名、增速、满意度提升幅度,全部属实,有市里正式文件和第三方评估报告佐证。
尤其是那个化工厂事故的处理,应急管理局和环保局内部反馈,袁县长的处置堪称教科书级别,把损失降到了最低,善后也非常到位,老百姓和企业都服气。”小刘回答得干脆利落。
周明点点头,掐灭了烟头。硬邦邦的数据,铁一般的事实,还有那些真正在一线干事、与袁天有直接工作接触的干部的评价,其分量,远胜过那些包裹在“老成持重”、“班子和谐”外衣下的掣肘之言。是非功过,在冰冷的数字和灼热的事实面前,已无需多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