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看这位袁省长?”马天云缓缓开口,声音有些低沉。
“锋芒太盛了!”副主任推了推眼镜,语气凝重,“下午那个会,明显是冲着您来的。句句都在否定您之前定下的‘稳’字基调。一来就要清单、要数据、要效率,还要问责……这简直是……”
“新官上任三把火嘛,可以理解。”马天云打断他,抿了一口酒,“省的成功,让他有些自信过头了。但他也不想想,南疆是省能比的吗?这里民族关系复杂,边境情况特殊,经济基础薄弱,是能乱烧火的地方吗?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
“可是……他毕竟是代省长,主持政府工作,而且看来上面支持力度不小。”副主任担忧道。
“主持工作又如何?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马天云冷笑一声,“政府工作千头万绪,哪一件能离得开各地市、各厅局的配合?离得开省委的支持?他袁泽再厉害,一个人还能把全省的活都干了?再说了,吴书记只是休养,还没退呢!”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既然要烧火,那就让他烧。我们要做的,就是‘积极配合’。他要数据,就给他数据,要清单,就给他清单,把最棘手、最烫手的山芋都给他列上去!他不是要效率吗?看看他能不能解决那些拖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老大难问题!到时候,碰了钉子,吃了亏,他就知道在南疆该怎么做事了。”
“高明!”副主任连忙奉承道,“让他先去碰一碰那些硬骨头,消耗他的锐气和威信。我们正好可以借此观察一下,哪些人会倒向他,哪些人还在观望。”
“嗯。”马天云点点头,又嘱咐道,“还有,你私下里跟几个关键部门的负责人通通气,让他们心里有数。该汇报汇报,该请示请示,但涉及到实质性的人、财、物调动,或者重大政策变更,还是要按‘规矩’办,多请示,多研究,不能因为他一句话就乱了章法。”
“明白,我明天就去办。”副主任心领神会。所谓的“规矩”,自然是以马天云为核心的原有运行规则。
“另外……”马天云压低了声音,“刘建雄那边,有什么反应?”
“刘书记那边也很安静。不过,听说袁省长婉拒了晚上的宴请,刘书记那边似乎有点不快。估计,他也在观望。”
“哼,刘建雄那个滑头,仗着有点背景,一向眼高于顶。让他跟袁泽去碰碰也好。”马天云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我们啊,沉住气,以静制动。”
与此同时,在南江市市委家属院的一号院里,市委书记刘建雄同样没有睡意。他站在自家书房的阳台上,看着远处省政府大楼方向依稀的灯光,脸色阴沉。
妻子走过来给他披了件外套:“还在想新省长的事?”
“能不想吗?”刘建雄哼了一声,“一来就给我下马威。配合支持?说的好听!我看他是想来摘桃子,插手我们南江市的具体事务!我苦心经营南江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局面,岂容他人指手画脚?”
“可他毕竟是省长,主管全省经济工作,过问南江的发展也是名正言顺啊。”妻子劝道。
“名正言顺?在南疆,没那么简单!”刘建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省的那一套,在这里玩不转!搞足球?简直是笑话!南疆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大项目,是工业投资,是城市扩张!而不是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他深吸了一口夜晚清冷的空气:“你看着吧,有他碰钉子的时候。马天云那个老狐狸,第一个就不会真心配合他。到时候,还得靠我们南江市的经济实力来撑场面!我倒要看看,是他那些花架子管用,还是我的开发区和重点项目管用!”
这一夜,南疆省权力核心的几个人物,各怀心思,辗转难眠。新省长袁泽的到来,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正在水下迅速扩散,预示着湖底潜藏的那些暗流,即将剧烈地涌动起来。
而此刻,引发这一切震荡的核心人物袁泽,却依旧沉浸在文件的海洋里。他那过目不忘的大脑,如同不知疲倦的超算,高速运转着,贪婪地吸收、分析、整合着关于南疆省的一切信息。
当东方天际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袁泽才合上最后一份卷宗。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走到窗边。
晨曦微露,南江市正在苏醒。远处的山峦轮廓逐渐清晰,城市的轮廓线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分明。新的一天开始了,这也是他在南疆省全面铺开工作的第一天。
看着这片古老而充满挑战的土地,袁泽的眼中没有丝毫疲惫,反而燃烧着更为炽烈的斗志。困难重重,阻力暗藏,但这正是他袁泽存在的意义。
他轻轻吐出四个字,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金石之音,在这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
“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