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岭的篝火尚未完全熄灭,刘肖已然率领着这支历经血火淬炼、人数已不足两千的队伍,踏入了贵州连绵起伏的苍茫群山。与赣南的峻岭不同,黔地的山更多了几分湿滑与诡谲,终年不散的雾气如同巨大的纱幔,缠绕在山腰,遮蔽了前路,也隐藏了未知的危险。
队伍沿着崎岖难行的山道沉默疾行。虽然成功跳出了野人沟那个巨大的包围圈,但每个人都清楚,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中央红军主力的确切位置如同雾中灯塔,指引着方向,却也遥不可及。他们必须尽快追赶,每慢一步,都可能被蜂拥而至的各地敌军再次合围。
“团长,前面就是岔路口了。地图显示,一条通往黎平,一条通往锦屏。”警卫班长指着前方云雾缭绕的山隘,低声汇报。缴获的黔军地图粗糙简陋,许多地方仅是大致轮廓。
刘肖勒住马缰,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两条隐没在浓雾中的路径。他的“军事推演系统”在如此复杂且信息匮乏的地形下,效果也大打折扣,更多依赖的是他自身的直觉和判断。
“黎平方向敌军布防可能更严密,但也是靠近主力可能经过的区域。锦屏方向看似偏远,但迂回过多,容易迷失方向。”赵立仁坐在担架上,仔细研究着地图,声音依旧虚弱但分析透彻。
就在这时,派往黎平方向侦察的“山猴”如同灵猿般从雾气中钻出,脸上带着一丝凝重。
“团长,黎平方向不对劲。”他喘着气报告,“路上发现了大量军队行进后留下的新鲜痕迹,脚印杂乱,还有丢弃的破草鞋、烟头,数量绝对不少,不像是小股地方部队。而且……气氛很压抑,沿途的寨子都紧闭寨门,几乎看不到百姓。”
大量军队痕迹?紧闭的寨门?
刘肖的心微微一沉。这绝不正常。要么是中央红军主力刚经过不久,要么就是有大批敌军在此区域活动,甚至可能刚刚发生过战斗。
“有没有发现战斗痕迹?或者……特殊的标记?”周文关切地问道。
“没有明显的战斗痕迹。标记……也没看到我们约定的联络符号。”“山猴”摇头。
情况顿时变得扑朔迷离。无法判断前方是友是敌。
“不能贸然前进。”刘肖果断下令,“全军暂停,就地隐蔽警戒。派两组精干侦察兵,一组继续向前深入侦察,另一组绕道侧翼,寻找高地观察黎平县城方向。同时,派人尝试接触附近山里的百姓,务必小心,打听消息。”
命令迅速执行。队伍无声地隐入路旁的密林和岩石之后,如同水滴融入大海。长时间的转移和战斗,让这支队伍养成了极高的战术素养和警惕性。
刘肖下马,与周文、赵立仁等人围在一起,借助树木的遮掩,再次审视地图。
“如果真是敌军,规模恐怕不小。我们连续作战,弹药奇缺,不宜硬闯。”周文忧心忡忡。
“但若是主力刚过去,我们在此迟疑,可能会错失汇合良机。”程铁军有些焦躁,他渴望尽快回归大部队。
正当众人权衡之际,负责寻找当地百姓的战士带回了一个瑟瑟发抖的苗族老猎人。老人显然受到了惊吓,看着这群穿着杂乱但纪律严明的军队,眼神惶恐。
通过阿普和懂些苗语的战士连比划带问,终于得到了一些零碎信息:大概两天前,有数不清的、“帽子上有青天白日”的军队从这边开过去,人数多得像蚂蚁,还拉着大炮。他们强征了寨子里的粮食,还抓了些向导。至于有没有“红头巾”的军队(指红军),老人摇头表示没看见,只说前几天听到西边很远的地方有打雷一样的声音(炮声)。
信息拼凑起来,指向一个严峻的事实:一支规模庞大的国民党中央军(可能是薛岳部)正沿着黎平方向推进,其目标极有可能是围堵中央红军。而他们听到的炮声,很可能意味着主力正在西面与敌交战。
“看来,黎平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刘肖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我们必须立刻转向,走锦屏方向,虽然绕远,但更安全。同时,想办法向西面靠拢,寻找主力踪迹。”
“也只能如此了。”赵立仁赞同,“当务之急是避开敌军锋芒,保存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