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太学清议渐消弭(2 / 2)

与此同时,太学内部的改革同步推进。策问题目不再局限于经义,而是出现了“论均输平准与民生之关系”、“如何有效推广新式农具”、“边郡屯田利弊析”等紧扣时政的题目。算学、基础律法、甚至一些简单的工器原理,也成为了必修的“杂科”。

起初,一些世家子弟对此颇为抵触,认为这是“败坏学风”。但在蔡邕、卢植等大儒的亲自讲授和引导下,加上考试成绩直接与未来的仕途挂钩,风气开始慢慢转变。

明伦堂内的辩论并未消失,但内容已然不同。争吵谁是谁非、谁忠谁奸的声音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具体政策利弊的理性分析,对如何解决实际问题的深入探讨。

“李兄,你对此番策问‘论专利令之激励效用’有何高见?”

“王贤弟,你设计的这水渠改良图,似乎于此地地质不符,我观《禹贡》及近来将作监刊行的《水文概要》,或可如此调整…”

然而,思想的转变绝非一帆风顺。在太学僻静的竹林深处,或是一些世家子弟举办的私密文会上,依然存在着不同的声音。

袁绍凭借着家族影响力和自身名望,依然是太学生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他虽然表面上遵从叔父袁隗的指示,不再公开抨击新政,但在私下里,却常常对亲近之人感叹:“石经立则百家黜,策问行则经义轻。长此以往,圣贤之道不存,功名利禄之心日盛,岂是国家之福?”

他的追随者中,也不乏对新政和石经抱有敌意者。一个名叫孔融的年轻学子(虽历史上孔融此时年幼,此处艺术处理),以其机辩和孔子后裔的身份享有盛名,便曾在一场小聚中傲然道:“蔡伯喈一代大儒,竟也屈从帝意,妄改经义,为商贾工匠张目,实乃儒门之憾!” 此言虽未敢公开宣扬,却在一些小圈子里流传,代表着部分顽固守旧势力的心声。

另一方面,以寒门子弟诸葛亮、徐庶等人为代表的新生代,则对太学的转变抱有极大的热情。他们如饥似渴地研读石经,学习新政律法,探讨实务学问。诸葛亮更是常常与几位志同道合的好友,于隆中研讨天下大势,分析新政得失,其眼界与见识,已远超一般只知空谈的太学生。

这一日,诸葛亮与徐庶正在讨论《盐铁专营细则》在荆益地区的适用性问题,忽见一名平日与袁绍走得颇近的学生匆匆走过,神色间带着一丝隐秘的兴奋。

徐庶低声道:“孔明,你看那人…听闻近日一些同窗,在私下传阅一些未曾署名的文章,内容多是对新政的隐晦批评,对石经注解的质疑…”

诸葛亮羽扇轻摇,目光沉静:“风起于青萍之末。石经虽立,然积弊非一日可除。有人明面顺从,暗中不满,亦是常情。只是…需警惕此风被有心人利用,再生事端。我等且静观其变,精进自身学问要紧。”

数月下来,太学的风气确实为之一变。以往那种动辄聚集、抨击朝政、互相标榜的“清议”热潮明显消退,学子们更多地将精力投入到了对石经的研读和对实务学问的探讨中。御史台明部的报告也显示,太学内公开的非议朝政之言显着减少。

刘宏翻阅着报告,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但他深知,这仅仅是开始。表面的平静下,是旧有思想观念与新意识形态的激烈碰撞和缓慢融合。袁隗虽然称病,但其影响力犹在,袁绍等人在太学中的活动就是一个信号。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反对声音,如同灰烬下的火星,一旦有合适的机会,很可能再次燃起。

更重要的是,引导思想非一日之功。即便有了石经和新的课程,要让这些未来的官员们真正理解和认同新政的核心价值,并将其内化为自身的行动准则,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将报告放下,对侍立一旁的荀彧道:“文若,太学风气初转,成效可喜,然根基未固。需谨防反复。尤其是…那些隐藏在士人清高外表下的抵触情绪。”

荀彧深以为然:“陛下明鉴。石经立了规矩,课考指明了方向,但若要深入人心,尚需时日与更多的‘事实’来说话。待新政成效愈发彰显,边关愈发稳固,百姓愈发富足,届时,太学之风,方能彻底转向。”

刘宏走到殿外,望向太学的方向。他知道,争夺下一代思想阵地的战争,才刚刚取得第一场战役的胜利。而更艰巨的挑战,或许就隐藏在那些看似埋头苦读的学子之中,隐藏在那些流传于私下的匿名文章里,隐藏在像袁绍这样表面顺从、内心不甘的世家子弟的谋划中。

“那就让事实来说话吧。”刘宏轻声自语,眼神坚定,“朕会让这新汉的强盛,成为最好的经义注解。只是,那些不愿看见这强盛的人,他们会甘心等待吗?”

太学的平静之下,新的波澜,已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