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 刘宏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文台,你性情刚直,勇则勇矣,却需知,为将者,勇猛为先;为太守者,则需刚柔并济!治理地方,非比沙场征战,一味用强,恐适得其反。山越之民,亦是我大汉子民,当以招抚为主,剿灭为辅,示之以威,怀之以德,方能长治久安。这一点,你需谨记!”
这既是告诫,也是提醒,更是一种无形的约束。刘宏不希望孙坚在长沙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割据军阀。
孙坚心神震动,再次躬身:“陛下教诲,臣铭记于心!必当竭尽全力,平定长沙,经营南疆,不负陛下重托!”
看着孙坚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与忠诚,刘宏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对于孙坚这等猛将,不能一味压制,亦不能让其感觉被轻视,需得以重任激其志,以信任换其忠。这番私下召见,正是此意。
“去吧,” 刘宏拍了拍孙坚的肩膀,语气温和,“带上你的部曲家将,早日启程。朕在洛阳,等着你的捷报。你长子伯符,颇有英气,留在洛阳,朕会令人多加照看,入太学读书亦可。”
最后一句,看似关怀,实则……孙坚心中微微一沉,但面上依旧感激涕零:“臣,叩谢陛下天恩!”
带着复杂的心情和皇帝的“重托”,孙坚离开了南宫。回到宅邸,他将陛下的叮嘱(除最后关于孙策那句)告知了家人与核心部将,如程普、黄盖、韩当、祖茂等。
这些追随孙坚已久的江东子弟,闻听此言,非但没有因外放而沮丧,反而个个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黄盖大声道:“主公!陛下这是给了我们一片天地啊!总好过在洛阳看人脸色!到了长沙,天高皇帝远,正好施展拳脚!”
程普较为沉稳,捋须道:“陛下所言有理,治理地方,需刚柔并济。我等虽勇,亦需讲究策略。”
韩当、祖茂等人亦是纷纷附和,士气高昂。他们本就是孙坚的私兵部曲性质,与孙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去长沙独立发展,正合他们之意。
年仅十余岁的孙策,更是听得双眼放光,拉着父亲的衣袖:“父亲!带孩儿一同去吧!孩儿也要上阵杀敌,为父亲分忧!”
孙坚看着英气勃勃的儿子,又想起陛下那句“会令人多加照看”,心中暗叹,摸了摸孙策的头,沉声道:“伯符,你还年幼,留在洛阳,入太学好生读书习武!待为父在长沙站稳脚跟,再接你母子过去不迟!” 他不能让儿子留在洛阳为质一事,显得太过刻意,只能以年龄和学业为由。
孙策虽有不甘,但见父亲神色坚决,只得应下。
很快,孙坚被任命为长沙太守,假节,平定南疆的消息正式公布。朝野反应平淡,大多认为这是对孙坚这等非嫡系将领的常规安置,甚至带有几分发配的意味。唯有少数明眼人,如荀彧、曹操等,能隐约察觉到陛下此举背后更深层的平衡与布局。
袁绍在府中得知孙坚被陛下私下召见后,只是嗤笑一声:“匹夫之勇,终难成大器。陛下许他一个太守,打发得远远的,倒也清净。”
数日后,孙坚带着以程普、黄盖、韩当、祖茂为核心的千余家兵部曲,以及朝廷拨付的部分钱粮,离开洛阳,南下赴任。队伍出了洛阳南门,孙坚勒马回望,那巍峨的帝都城墙在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芒。他知道,这一去,便是离开了帝国权力的中心,但也可能……是猛虎归山,蛟龙入海!
“主公,在看什么?” 程普在一旁问道。
孙坚收回目光,眼中重新燃起那惯有的锐利与豪迈,朗声笑道:“在看这囚笼!今日脱得牢笼,正该是我等男儿建功立业之时!走,随我奔赴长沙,让那南疆之地,也见识见识我江东儿郎的厉害!”
“愿随主公,扫平南疆!” 众家将齐声应和,声震四野。
队伍扬起尘土,向着南方迤逦而行。孙坚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不久,关于他“性情酷烈,恐非良守”的流言,便开始在洛阳某些圈子悄然传播,源头隐隐指向袁绍一系。这是袁绍给他埋下的一颗钉子。
而南宫之中,刘宏听着御史暗行关于孙坚离京以及流言来源的汇报,只是淡淡一笑。孙文台这把刀,他已经掷了出去。能否在长沙那片复杂的土地上打开局面,既考验孙坚的能力,也关系到他对南疆的布局。用其勇,制其势,这便是他驾驭这些骄兵悍将的手段。
与此同时,长沙郡内,盘踞在山林之中的山越宗帅,以及那些与山越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地方豪强,也陆续接到了朝廷新任太守即将到任的消息。一场来自北方的猛虎,与南方本土势力之间的碰撞,即将在这片充满蛮荒与活力的土地上,激烈上演。孙坚的南征,注定不会平静。而这把被刘宏掷向南疆的利刃,最终会劈开怎样的天地,又会给未来的帝国格局,带来怎样的变数?一切,都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