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停了,晾衣绳上那只掉落的袜子被轻轻夹回原位。苏雨宁转身进屋,手机还扣在茶几上,屏幕暗着。她没再看一眼,径直走向儿童房,门缝里透出一缕夜灯的微光。宝宝翻了个身,小手搭在枕头边,呼吸均匀。
她蹲下身,把滑落的小毯子重新盖好,指尖碰了碰孩子的脸颊,温的。站起身时,目光落在墙角那本半开的成长册上——封面烫金的“我们的旅程”四个字,在昏光下泛着淡淡的亮。
第二天清晨五点四十七分,闹钟还没响,她睁开了眼。
床边没人,顾砚辞昨晚回来得很晚,此刻正靠在客厅沙发上打盹,外套都没脱。她轻手轻脚起身,披上开衫,走进书房。电脑屏幕亮起,文档早已打开:《本地幼儿园初筛清单》。
这是她用凌晨那一小时一点点攒出来的资料库。从区域分布到师资背景,从课程设置到家长反馈,分类清晰,条目密密麻麻。她翻到最新一页,标红了六所候选园所,旁边附着简要评语。
六点十分,顾砚辞推门进来,手里端着半杯凉掉的咖啡。
“你又这么早?”他声音哑着,眼睛却盯着屏幕,“这东西……你什么时候开始整理的?”
“去年冬天。”她点了点鼠标,切换到表格视图,“那时候就开始留意了。”
他沉默地坐下,一条条往下看。忽然伸手拿过平板,在第三行写下:“车程不超过二十分钟。”
她抬头看他。
“工作节奏摆在这儿,接送不能折腾。”他说,“再好的园,天天堵在路上也不行。”
她点头,在备注栏补了一句。两人并排坐着,逐项核对硬性标准:封闭管理、师生比、课程去小学化。又讨论弹性项——户外空间是否真实可用,艺术启蒙有没有流于形式。
“还得看孩子反应。”她说,“再符合标准,他不适应也没用。”
周末两天,他们轮流请假。第一家是口碑极佳的双语园,全英文教学,园区像度假村。可开放日才十分钟,宝宝就被老师拉着念单词卡片,声音都发紧。苏雨宁蹲在他身后,看见他手指抠着裤缝,眼神飘向门外沙坑。
“母语都没稳,就压输出?”她低声说。
顾砚辞摇头,拍照的手放下了。
第二家是公办示范园,价格亲民,但一个班二十八个孩子,活动室挤得转不开身。老师说话声音高亢,几乎全程喊口令。宝宝起初好奇,后来干脆缩在她怀里不动。
“这不是教育,是集体训练。”顾砚辞皱眉。
第三天傍晚,两人回到书房。桌上摊着三份笔记、几张照片、一段录音。他们挨个回放开放日视频,记下宝宝每个笑容、每次主动互动的时间点。
直到看到那家私立园的画面——阳光下的沙池,宝宝捏着小铲子递给另一个孩子,对方愣了一下,笑了。蹲在一旁的女老师没催促,只是轻轻问:“你想和他一起堆城堡吗?”
镜头里,宝宝抬起头,咧嘴笑了三次。一次是因为挖到一块彩色石子,一次是别人把桶借给他,第三次,是老师蹲下来平视着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