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宁是被一声轻唤叫醒的。
顾砚辞的手还搭在她肩上,声音压得很低:“醒一醒,已经十点了。”
她眨了眨眼,意识慢慢回拢。脑袋有点沉,像是刚从一场深梦里爬出来。肩膀还靠着他的手臂,毛毯裹得严实,连脚尖都没露出来。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的机械键盘已经被合进抽屉,电脑屏幕黑着,充电线也拔了。
“你把所有提醒都关了?”她问。
“嗯。”他坐在旁边那张藤椅上,手里端着一杯水,“今天不工作。”
她没反驳,只是坐直了些,抬手扶了下额角。昨夜那些数据还在脑子里打转,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想它们的时候。
顾砚辞看着她,“我妈早上打电话来,说厨房炖了汤,等我们回去吃饭。”
她顿了一下,“正式的那种?”
“三代都在。”他说,“我跟他们说了,A区的事是你主推的。我妈听完就说,该见见你了。”
苏雨宁没接话。她不是怕场面,而是清楚这种饭局背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看。顾家不是普通人家,一顿饭能吃出多少意味,全看人怎么接。
顾砚辞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不是带你去闯关。我是回家,顺便带上你。”
她侧头看他,眼神有点涩。
“你别误会。”他语气没变,“她们早就想见你。只是之前……我不够格开口。”
她轻轻吸了口气。这话不算多温柔,但足够真。
二十分钟后,她站在玄关换鞋。穿的是米白色羊绒大衣,头发简单扎起,脸上只涂了点润唇膏。没有刻意打扮,也没回避正式感。
顾砚辞递来一条深灰围巾,“外面风大。”
她接过,自己绕上脖子。
车停在老城区一条安静的巷口。青砖围墙里露出半截飞檐,门口两盏灯笼挂着,没亮,但干净得反光。
管家迎出来,喊了声“少爷”,目光落在苏雨宁身上时微微一顿,随即笑着点头:“这位就是少夫人吧?老太太念叨好几天了。”
苏雨宁笑了笑,“麻烦您带路。”
饭厅在东厢。推门进去时,屋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顾母坐在主位旁,穿着藏蓝旗袍,头发挽成一个松松的髻。见到他们进来,她没起身,但眼角明显松了下来。
“来了。”她说。
顾砚辞应了一声,拉着苏雨宁坐下。
席间菜一道道上,话却不多。几位长辈客气地点头,几个堂叔伯夹菜时不经意打量她,眼神里有审视,也有好奇。
直到一位穿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开口:“听说A区那个教育模型是你做的?”
苏雨宁放下筷子,“是我牵头的。”
“运气不错啊,正好赶上政策风口。”那人笑了笑,语气听不出恶意,也不算友善。
她没恼,反而抬头看了他一眼,“运气是窗口,但数据不会说谎。我昨晚还在核对b区教师编制缺口,如果您有兴趣,我们可以交换些基层调研经验。”
满桌一静。
那人愣了两秒,忽然笑了,“你倒是实在。”
旁边一位戴眼镜的老太太插话:“你们年轻人现在做规划,是不是更看重流动人口?”
“不只是人口数量。”苏雨宁转向她,“是密度和分布节奏。比如城中村改造后,适龄儿童集中迁入新区,但师资调配往往滞后半年到一年。等学校建好,孩子已经错过关键期。”
老太太点点头,“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基金会那边的专项?”
“正在对接。”她说,“如果能把资源下沉优先级按儿童密度划分,而不是行政区划,效率会高很多。”
桌上几个人 exged 眼神。
顾母没说话,只是给苏雨宁夹了一筷子炖笋。
饭后茶端上来,大家移到客厅。有人聊股票,有人谈孩子留学,苏雨宁没插话,只是安静听着,偶尔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