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起身,走到阳台,拉开藤椅,示意她坐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夜风微凉,城市灯火铺到天边。楼下小区花园里,路灯照着空荡的秋千架。
“我小时候最怕的不是没人陪。”他忽然说,“是明明一群人围着你,你却觉得更冷。笑得越大声,心里越空。后来我学会用事压自己,项目一个接一个,忙到凌晨也不回家。不是为了钱,是不想回去面对那个空房子。”
她侧头看他。
“我一直觉得你比我硬。”他说,“能忍,能熬,目标明确得像刀刻出来的。可我现在才发现,你不是硬,是早就没人可依了,只能把自己练成墙。”
她没否认。
“你刚才说,发烧还做卷子。”他声音低下去,“那时候,有没有人抱过你说一句‘辛苦了’?”
她摇头。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进屋,取了条厚毯子,轻轻披在她肩上。没碰她,只是把两边角理好,盖住肩膀。
她没躲。
“我知道你现在还在逼自己。”他坐回另一张椅子,“凌晨看书,白天撑着,晚上接着熬。你以为没人看得出来,其实……我都记着。”
她垂着眼,睫毛在灯光下投出一小片影。
“我不是要你停下。”他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她喉咙动了动。
“我不想劝你别拼。”他看着远处的楼群,“但你可以慢一点。我可以等。”
她抬起头,眼里有点湿,但没让泪掉下来。
“我以前从不相信有人会等我。”她说,“我觉得所有靠近都是有目的的。可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明明可以什么都不管,活得轻松自在。可你偏要管我,还不图回报。”
他笑了笑,“也许我就是犯贱。”
她也笑了下,很轻。
“其实……”她声音变小,“我不是每晚都清醒到四点。有时候三点醒来,也会发呆几分钟。就在书桌前坐着,什么都不做,就想一想小时候的事。想想那些疼过的、委屈过的日子。然后告诉自己,现在这一切,值得。”
顾砚辞没说话,只是把茶杯放在旁边的小几上,伸手将她肩上的毯子又往上拢了拢。
夜风穿过阳台,吹动她一缕碎发。她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
“我从来没跟人说过这些。”她说,“今晚说完,好像……没那么重了。”
他点点头,“以后还能再说。”
她看着他,“你不会觉得我太惨吧?”
“我不觉得你惨。”他说,“我只觉得你厉害。换个人,早被压垮了。”
她低下头,手指轻轻摩挲着毯子边缘。
两人再没说话。
客厅里的钟指向十一点二十七分,电视屏幕暗着,窗外的城市依旧亮着无数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