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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蜀道闻榜书(1 / 2)

在河阳镇的经历,像一粒石子,投入了我平静如深潭的心湖。它没有激起惊涛骇浪,却留下了一圈圈,经久不散的涟漪。

我曾以为,武学的极致,是个人的,是向内的,是与天地精神的往来。但那一刻,我明白了,武学,也可以是向外的。它可以是一面盾,护住那风中的残烛;也可以是一把剑,斩断那伸向无辜的魔爪。

这份名为“侠”的感悟,并未改变我求索武道巅峰的本心,却让我的道路,变得不再那么孤绝。它像一缕温暖的阳光,照进了我那只有山风与孤月的世界。

离开河阳镇后,我没有停留,一路向西。

我的目标很明确——川蜀。

古语有云:“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定蜀未定。”那片被群山环绕的土地,自古以来便是奇人异士的汇聚之地。那里有险峻无匹的山川,有神秘莫测的巫蛊,更有无数传承独特、与中原武林截然不同的奇门武学。我想去看看,去见识那些我从未见过的招式,去理解那些我从未听过的道理。

我的“百家功”,其根基在于“融”。融万物之理,纳百家之长。我在山中,融的是风霜雨雪,是草木枯荣,是鸟兽之形。如今,我要去融的,是“人”的智慧。

入蜀之路,便是闻名天下的蜀道。

行于其上,我才真正理解了晋人张载《剑阁铭》中“一夫荷戟,万夫趑趄”的真意。脚下是万丈悬崖,深不见底;身旁是壁立千仞,直插云霄。栈道凌空而悬,仿佛一条脆弱的丝带系在绝壁之间,令人心惊胆寒。一路之上,我见识了太多自然的伟力——飞瀑如雷,山石嶙峋,云雾缭绕,仿佛天地都在向旅人展示它的威严与不可逾越。

我曾伫立于三峡之畔,看那江水滔滔,奔腾不休。北魏郦道元曾描写三峡的江水之快,“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

江上的船夫在激流中操弄着小舟,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不是在与江水对抗,而是在“借”。借水流之力,借漩涡之势,于毫厘之间,避开礁石,破浪前行。我从中悟出了“借力打力”的真谛,不再拘泥于自身气力的运转,而是学着去感知、引导、利用周遭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

我曾穿行于深山老林,看那猿猴在古藤间纵跃如飞。它们的身法,没有固定的招式,全凭一心,随念而动,充满了灵性与变化。我将这份“灵动”融入我的步法之中,使其不再拘泥于固定的方位与节奏,变得更加飘忽难测。

我亦曾与蜀中的一些无名武人交手。有使短刃的猎户,他的刀法简洁而致命,每一刀都只为最快地解决猎物;有耍长鞭的脚夫,他的鞭法诡异多变,能于数丈之外,精准地卷起地上一颗石子。

我从不问他们的门派,也不屑于学他们的完整招式。我只是一个贪婪的“盗贼”,用我的眼睛,盗取他们武学中最精华、最核心的那个“理”,然后带回我自己的熔炉,将其敲碎、融化,再重新锻造成,属于我自己“百家功”的一部分。

这个过程,是痛苦的,也是快乐的。我的经脉,我的身体,每天都在承受着不同劲力、不同法门的冲击与融合。但我的精神,却在每一次成功的融合后,获得巨大的满足。我的“百家功”,就像一块正在被不断雕琢的璞玉,它的轮廓,愈发地清晰,愈发地完善。

这一路,我走得很慢,也很孤独。山路蜿蜒曲折,仿佛永无止境,每一步都踏在寂静与沉思之中。陪伴我的,只有清风拂过山林的低语,明月洒下的清冷光辉,以及那在心中不断推演、变化的武学招式。它们在我的脑海中如流水般涌动,时而如狂风骤雨般凌厉,时而又如细水长流般悠远。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与我无关,唯有那份对武道的执着,如影随形,伴我走过一程又一程。

数月之后,我来到了一座名为“乾元山”的山脚下。

此山雄奇险峻,山势如龙,直插云霄。山下的小镇,也因此得名,唤作“乾元镇”。因为是入蜀的要道之一,镇子虽小,却南来北往,人流不绝,显得颇为热闹。

我找了一家临街的酒馆,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本地的烈酒,两碟小菜,自斟自饮,目光则投向窗外,看着那巍峨的山影,心中继续推演着新近领悟的一式“缠”字诀。

酒馆之内,喧嚣鼎沸。有商队的伙计在大声划拳,有本地的乡民在闲话家常。而我邻桌,坐着三男一女,看打扮,应是江湖中人。

一个是大马金刀坐着的壮汉,背后裹着一柄比寻常刀剑要宽大厚重得多的阔剑。一个是面容精瘦的中年人,手指修长,不时地摩挲着腰间的一对判官笔。还有一个是年纪尚轻的青年,满脸的兴奋与憧憬,正缠着同桌的几人问东问西。最后那个女子,三十岁上下,神情冷傲,腰悬一柄软剑,自顾自地喝着酒,很少开口。

起初,我并未在意他们的谈话。我的整个心神,都沉浸在自己的武学世界里。

直到一个词,像一记重锤,毫无征兆地,敲在了我的心上。

“……这一次的‘武林榜’,眼看明年就要到了,也不知这‘天下第一’的宝座,会花落谁家?”说话的是那个年轻的青年,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激动。

那精瘦中年人呷了口酒,慢悠悠地说道:“难说。上一届的榜首,‘覆雨剑’刘即雨,据说闭关五年,剑法又有精进。还有那‘擎天掌’万震山,一手开碑裂石的功夫,已至化境。更别提北方新近崛起的‘狂刀’王土,一手刀法霸道无匹,连斩十七路高手,风头正劲。”

“武林榜……天下第一?”

我握着酒杯的手,在空中,停住了。

我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邻桌。我那原本沉静如古井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大的礁石,瞬间,掀起了滔天的波澜。

“那……那我们这次去大兴,能不能亲眼看到他们比武?”青年又问。

“看?”那背负阔剑的壮汉闻言,瓮声瓮气地笑了,“小五,你当这是街头卖艺?能登上武林榜的,哪个不是一方巨擘?他们真正的交手,岂是我等能轻易窥见的。我们此去,不过是凑个热闹,感受一下那天下英雄汇聚一堂的气氛罢了。”

那冷傲女子终于开了口,声音如同她的人一样,带着一丝寒意:“榜首之争,固然引人瞩目。但真正的看点,是那些想要一鸣惊人,挑战成名高手的黑马。每届武林榜,都有那么一两个,踩着前辈的威名,一步登天。”

他们的谈话,还在继续。

谈论着各门各派的绝学,谈论着那些如雷贯耳的名字,谈论着五年一度在大兴城举行的,那场决定了整个江湖格局的盛会。

但后面的话,我几乎已经听不清了。

我的脑海里,只剩下那几个词,在反复地,轰然作响。

江湖武林榜。

大兴。长安。

天下第一!

我一直以为,我的道路,是孤独的。我所创造的武学,只需得到我自己的认可,只需得到这方天地的印证,便已足够。我从山野中来,最终,或许也将归于山野。我所追求的,是一种超然物外的,个人的武学化境。

可是现在,我听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