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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万物皆为师(1 / 2)

在我的记忆里,我们村口的那棵老槐树,就像一个沉默寡言的长者,用它那虬结的根须,抓着我们村子百年的光阴。我记不清它究竟有多老,只知道自我记事起,它就那么立在那里,看尽了村里的婚丧嫁娶,听惯了田间的鸡鸣犬吠。

村里的孩子们都喜欢那棵树。夏天,他们在树荫下躲避毒辣的日头,玩着官兵抓强盗的游戏;秋天,他们爬上树去,摘下一串串黑紫色的槐角,当做甜嘴的零食。而我,却和他们不一样。

我很少参与他们的游戏。大多数时候,我只是一个人,或坐或躺在那片斑驳的树影里,仰着头,一看就是一整个下午。

他们都说我傻,是个闷葫芦。我爹也常叹气,说我这孩子,怕是天生就带了点痴气。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看什么。

我在看风。

风吹过槐树梢头,那最细嫩的枝条会如何顺着风势摇摆,像是少女柔软的腰肢,将所有的力道都化解于无形。那是一种极致的“柔”。当狂风大作时,那些粗壮的枝干却岿然不动,偶尔的震颤,也像是蓄满了力量的弓弦,充满了弹性和韧劲。那是一种坚韧的“刚”。风从四面八方来,树叶便朝四面八方去,看似凌乱,却从未有一片叶子试图去硬抗风的全部力量。它们翻转、颤动、起舞,用最小的代价,承受着最大的冲击。

我常常会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就是那棵树,就是其中的一根枝条,一片树叶。我能感觉到风从我的指尖流过,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试图将我折断。我不去抵抗,我学着那枝条的样子,放松我的肩膀,转动我的手腕,让那股力道顺着我的手臂,滑向我的身后。

这种古怪的行径,自然换来了更多的嘲笑。但我不在乎。对我而言,那棵老槐树,便是我武学的第一个师父。它没有教我一招一式,却教会了我,什么是“劲”。

如果说老槐树是我的启蒙老师,那么村后的那座大山,便是我真正的武学殿堂。

我家穷,三代都是土里刨食的庄稼人。请一位拳师来教我一门半式,那是我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我骨子里,似乎就流淌着一股对“力”与“技”的渴望。既然无人可教,我便自己去学。

我向山中的万物学。

山里猴子多,它们是天生的攀岩大师。我常常躲在山涧的巨石后,一看就是半天。看它们如何用修长的手臂,在近乎垂直的峭壁上腾挪转移。它们的手指像是铁钩,总能精准地扣住最微小的缝隙;它们的身体像是一张拉满的弓,每一次蹬踏和摆荡,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起初,我只是模仿它们的姿势。我学着它们的样子,四肢着地,在林间穿梭。村里人看见了,都笑得前仰后合,说冯家的痴儿子,怕是要返祖变成猴子了。我爹为此没少拿藤条抽我,骂我不学好,尽干些丢人现眼的勾当。

可我停不下来。我发现,当我学着猿猴的样子去攀爬那些我原本上不去的陡坡时,我的手臂和腰腹,会用一种我从未体验过的方式发力。那种感觉,就像是打通了身体里某个淤塞的关窍,让我的动作变得无比轻灵、协调。

我开始挑战更陡峭的石壁。手上、膝盖上,磨出的血泡破了又长,长了又破,最后变成一层粗糙的茧。我从石壁上摔下来过无数次,有一次摔断了左腿,在床上躺了足足三个月。那三个月,我爹以为我总算能安生了。可他不知道,我躺在床上,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放着那些猿猴的动作,在心里,我已经攀上了那座山最高的顶峰。

伤好之后,我爬得更高,也更稳了。那些曾经只能仰望的悬崖,如今,已成了我脚下的坦途。

山里有条溪,清澈见底。溪水里有一种青脊的石斑鱼,最善逆流而上。我常常脱了裤子,赤脚站在冰冷的溪水里,学着那些鱼的样子。

当溪水冲刷我的小腿时,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巨大的阻力。若是硬抗,不用片刻,便会被冲得站立不稳。但我看那些鱼,它们从不与水流正面对抗。它们总是微微侧着身子,用光滑的身体表面,将水流的力量引向两侧。它们的尾巴轻轻一摆,便能借着水流的回旋之力,向前窜出一小段。

我学着它们的样子,在水中练习侧身、转步。我感受着水流冲击我身体的每一个点,然后调整我的姿态,让那股力量,变成推动我前进的助力。起初,我总是被冲得东倒西歪,喝了好几口饱含泥沙的溪水。但渐渐地,我找到了窍门。我能在湍急的溪流中,稳稳地站立一个时辰,甚至能像那些鱼一样,逆着水流,走出十几步远。

这个看似无用的练习,却让我的步法变得无比灵活。当我与人推搡时,我总能下意识地侧身,避开对方的力道,并借着他前冲的势头,让他自己摔个大跟头。

山里还有山猫,那是最高明的猎手。

为了观察它们,我曾经趴在一片灌木丛里,一动不动地待了六个时辰,直到手脚都冻得没了知觉。

我亲眼看到一只山猫,如何捕猎一只在林间觅食的野兔。它将自己完全融入了环境之中,身体压得极低,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它的肌肉紧绷着,像一尊石雕,充满了静穆的力量。那一刻,它不是活物,它就是一块石头,一丛野草。

当野兔进入它攻击范围的那一瞬间,它动了。

那不是一个过程,那是一个结果。前一刻的极致安静,与后一刻的极致暴烈,形成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对比。它就像一支离弦的箭,没有丝毫预兆,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只有最纯粹、最直接的扑杀。

那一幕,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开始练习“静”。我学着山猫的样子,收敛自己的气息,将所有的力量都积蓄在体内,等待一个爆发的时机。我练习从静止到极速的启动,一遍又一遍,直到我的每一次发力,都能像山猫那样,干净、利落、充满爆炸性。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猿猴教会了我腾挪,溪鱼教会了我闪避,山猫教会了我扑杀。老槐树、疾风、暴雨、山石……这山中的一草一木,一鸟一兽,都是我的师父。

我将从它们身上学到的一切,都揉进了我的骨子里。我没有招式,没有套路,只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我的功夫,就像这片山野一样,充满了原始、粗犷、不加修饰的生命力。

直到我十六岁那年,我这套“野路子”功夫,第一次,见了血。

我们村的王二麻子,是个出了名的恶霸。他仗着自己身强体壮,又跟县城的混混学过几手庄稼把式,在村里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那天,他又因为一点小事,揪住了村东头孙老汉的衣领,要抢他刚从镇上换来的半袋白面。孙老汉年老体弱,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一脚踹倒在地,眼看那半袋救命粮就要被抢走。

我正从山上回来,远远看到这一幕,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我没想太多,大喝一声,便冲了上去。

王二麻子见是我,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骂了句“痴儿子也敢管闲事”,一记老拳便朝我面门砸来。

那一瞬间,我仿佛又回到了溪水之中。我下意识地一侧身,王二麻子的拳头几乎是擦着我的鼻尖过去的。他一拳落空,身子往前踉跄。我脑中闪过山猫扑兔的画面,右脚猛地一蹬地,整个人像箭一样弹了出去,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这一撞,是我从两只公羊顶牛时学来的。我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肩膀上。王二麻子猝不及防,被我撞得“蹬蹬蹬”连退了七八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天没喘上气来。

他恼羞成怒,从地上爬起来,像一头发疯的公牛,朝我猛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