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工兵排长石永固突然开口:“师座,各位长官。卑职对浙皖山区地形略知一二。由此地向南约三十里,有一处地名‘鬼见愁’,是由数条深邃峡谷和密林组成的复杂地域,易守难攻。若能抢先抵达那里,利用地形构筑防御工事,或可暂避锋芒,甚至寻机歼敌。”
众人议论纷纷,意见不一。宋希濂沉默地听着,大脑飞速运转。空袭的教训让他意识到,一味避战逃跑只会更被动。高天亮的建议有道理,但需要精准的指挥和部队的韧性。石永固提供的“鬼见愁”情报,或许是个转折点。
最终,宋希濂拍板:“我们不能让鬼子追着屁股打!高连长说得对,要打一下!但不是硬拼。目标:石排长所说的‘鬼见愁’地区!全队立即轻装简从,只带必要武器弹药和口粮,由石排长工兵排和高连长侦察连开路,全速向‘鬼见愁’急行军!我们要在那里,利用地形,给追兵一个狠狠的教训!”
“是!”众人见宋希濂决心已定,齐声领命。
与此同时,日本上海派遣军司令部。参谋长塚田攻向司令官松井石根汇报:“将军,航空兵确认,在南山至天目山北麓发现支那军宋希濂部主力,约两千余人,正狼狈南窜。其行军速度缓慢,且遭我空袭打击,士气低落。”
松井石根盯着地图,冷笑道:“哼,宋希濂,终于抓到你了!命令驻宜兴的坂井支队,立即抽调一个精锐大队(配属山地作战装备),由熟悉地形的汉奸带路,进入天目山北麓追击!命令航空兵,持续进行侦察和骚扰性攻击!务必在其进入天目山深处前,将其歼灭或彻底打散!”
“嗨依!”
而在南京,蒋介石官邸。陈诚拿着刚收到的零星战报(通过地下渠道),忧心忡忡地对蒋介石说:“委座,宋希濂部在张渚获胜后,现于天目山北麓遭日军空中打击,损失不小,动向不明。日军显然已将其视为心腹之患,必欲除之而后快。若该部有失,于我敌后抗战士气打击巨大。”
蒋介石烦躁地踱步:“这个宋希濂,就不能安稳点向皖南转进吗?非要节外生枝!电令还能联系上的单位,不惜一切代价,摸清宋部位置,若能联系上,严令其速向徽州靠拢!” 语气中既有担忧,也有不满。
命令下达后,部队丢弃部分不必要的辎重,轻装疾进。石永固的工兵排发挥巨大作用,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行军速度大大提升。高天亮的侦察连前出十里,清除可能存在的日军侦察兵或眼线。
傍晚时分,先头部队抵达“鬼见愁”外围。这里果然是险要之地,数条深谷交汇,峭壁林立,古木参天,雾气终年不散。
正当高天亮派出小组侦察入口路径时,侦察兵带来了一个意外发现——他们在山谷口抓获了两名形迹可疑的山民,其中一人身上搜出了日军颁发的“良民证”和一块银元。
被押到宋希濂面前时,那名年长的山民噗通跪下,磕头如捣蒜:“长官饶命!长官饶命啊!小老儿是被逼的!鬼子抓了我孙子,逼我给他们带路进山找你们!我不带路,他们就要杀我全家啊!”
宋希濂眼神锐利地盯着他:“鬼子有多少人?到哪里了?”
“有……有好几百人!带着小炮和歪把子(机枪),昨天到的山外的李家集,逼着我们几个熟悉路的今天带他们进山!估计……估计明天中午就能到‘鬼见愁’口!”老山民颤抖着回答。
情况危急!日军追兵比预想的还要近!
就在这时,旁边那个一直沉默的年轻“山民”突然开口,语气镇定:“长官,别信他的鬼话!他是李集维持会的副会长,主动给鬼子卖命的!我知道一条鬼子不知道的密道,可以绕到他们屁股后面!”
众人都是一愣。宋希濂看向这个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衣衫褴褛但眼神清澈坚定:“你是什么人?”
年轻人挺直腰板:“我叫杨树根,是天目山游击支队二分队的侦察员!我们沈队长听说国军兄弟进了山,特地派我来接应!没想到碰上这汉奸!”
天目山游击队?宋希濂和高天亮对视一眼。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杨树根的出现,带来了转机。他证实了老山民关于日军明日抵达的情报,并提供了那条隐秘的采药小道,可以直通“鬼见愁”一侧的制高点——“鹰喙崖”,那里可以俯瞰主要入口。
宋希濂立刻做出部署:由杨树根带路,高天亮侦察连主力连夜出发,经密道抢占鹰喙崖,构筑伏击阵地;石永固工兵排带领主力,在“鬼见愁”谷内利用地形大量设置陷阱、诡雷和简易工事;张云鹤团在谷口正面构筑诱敌深入的阻击阵地。
一个利用天险、出其不意打击追兵的计划迅速形成。夜色笼罩下,部队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高速运转。高天亮连队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主力部队则在黑暗中紧张地布置着死亡陷阱。
宋希濂站在“鬼见愁”的入口,望着黑黢黢的峡谷和远处连绵的群山。明天,这里将变成埋葬日军的坟场,还是三十六师的绝地?那个突然出现的游击队侦察员杨树根,是真正的援手,还是……?所有的答案,都将在即将到来的血战中揭晓。
十一月九日,在惨烈的空袭、艰难的行军、关键的战略抉择和意外出现的游击队向导中度过。三十六师再次被逼到悬崖边,却也在绝境中看到了一线反戈一击的战机。天目山的神秘面纱,正被战火缓缓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