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散后收拾妥当,夜色已漫过院角的老槐树。大伯、二柱和爷爷奶奶他们陆续告辞,林逍家的堂屋只留下自家人,桌上还温着一壶茶水,残留的菜香混着茶香在屋里萦绕。林母把沈歌拉到身边坐下,晓梅挨着沈歌,林父坐在对面的板凳上,手里捏着旱烟袋却没点燃,目光都落在林母身上。
“沈歌啊,”林母的手裹着沈歌的手,掌心的老茧蹭得人心里发暖,“咱们家是庄户人家,祖祖辈辈靠种地打猎过活,没有那些世家大族传下来的玉镯金簪当传家宝。”她顿了顿,眼角扫过西厢房的方向——那里有个上锁的樟木柜,林逍藏着早年跑山时意外所得的,这些宝贝沈歌跟着打理家事时早已知晓,林逍也曾特意让她帮忙擦拭过樟木柜的灰尘。
沈歌连忙摆手:“妈,我不在乎这些,家里的日子过得红火,比啥传家宝都金贵。”林母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从衣兜里摸出个蓝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个红皮存折,封面上印着“中国人民银行”的字样。“这是逍儿去年给我的,里面有三万块钱,是他跑山、办养殖场攒下的家底。”林母把存折往沈歌手里塞,“虽然只是订了婚没办婚礼,但在我和你爸眼里,你早就是咱家的亲闺女、好儿媳妇了。”
沈歌吓得连忙往后缩手,眼眶瞬间红了:“妈,这可不行!这么多钱,我不能要。再说我还没正式过门,哪能掌家管钱啊。”林父在一旁开口了,声音沉稳:“沈歌,你妈说得对。你和逍儿一起打理养殖场,家里的事也多亏你上心,这钱交给你,我们放心。”
林逍坐在沈歌旁边,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拿着吧,我妈的脾气你知道,认定的事不会改。以后咱家的日子还得靠你我一起撑着,钱放你那我也安心。”晓梅晃着沈歌的胳膊,脆生生地说:“嫂子,你就收下吧,你管着家里的钱天经地义。”
林母见沈歌还在犹豫,把存折塞进她手里,按住她的手不让她推回来:“傻孩子,这钱不是给你的私房钱,是给咱们全家的念想。我和你爸年纪大了,你爸在林场当门卫,每个月有三十五块工资,够我们俩吃喝了,平时你哥还总给我们塞零花钱,根本用不上这存折里的钱。以后养殖场要扩大规模,你们俩结婚要办事,哪样不用钱?这钱放你那,比放我们手里管用。”
话说到这份上,沈歌再也推辞不得。她紧紧攥着那本还带着林母体温的存折,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滴在蓝布包上晕开一小片湿痕。“爸,妈,我……我一定好好管着这钱,和林逍一起好好过日子,孝敬你们。”她哽咽着说,深深鞠了一躬。林母连忙把她扶起来,用袖口帮她擦眼泪:“好孩子,别哭了,以后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
那晚的堂屋灯火通明,一家人聊到后半夜才散。林逍送沈歌回家时,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以后家里的事,多劳你费心了。”林逍握住沈歌的手,她掌心还攥着那本存折,微微发烫。沈歌摇摇头:“我们一起努力。对了,养殖场的狍子最近有几只母的要下崽了,明天我得去看看。”林逍点头:“我明天先去还借的桌椅,下午回来陪你去养殖场。”
第二天天刚亮,林逍就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了。虎子扛着两根扁担站在院门口,扁担上挂着绳子和垫布:“林逍,我娘说还桌椅得趁早,免得人家等着用。”林逍笑着应了一声,快速洗漱完毕,母亲已经把早饭摆上桌:玉米粥、咸菜疙瘩,还有几个白面馒头。“路上慢点,跟人家说声谢谢,要是有破损的,记得跟人家说我们修好了再还。”林母一边给两人装馒头一边叮嘱。
两人先去了村东头的张大爷家。张大爷家借了两张八仙桌,还有四条长凳。看到林逍和虎子来还东西,张大爷连忙迎出来:“不急着还啊,我家也用不上。”林逍把桌子放在院子里,用抹布擦了擦桌面:“张大爷,谢谢您了,耽误您家这么多天。”虎子则把长凳摆好,仔细检查有没有磕碰。张大爷摆摆手:“都是乡里乡亲的,说这些干啥。昨天的喜宴办得真地道,那小鸡炖蘑菇,香得我家孙子直喊还想吃。”
从张大爷家出来,两人又去了村西的李婶家。李婶家借了三张桌子,还特意给桌子包了布套,怕被蹭脏。林逍把布套取下来,叠得整整齐齐递过去:“李婶,布套洗干净了,谢谢您想得这么周到。”李婶笑着接过布套:“沈歌那孩子懂事,你们俩以后好好过日子。对了,我家姑娘说昨天的凉拌柳蒿芽好吃,下次采了能不能给我家留点?”林逍连忙答应:“没问题,下次上山采了给您送过来。”
两人挨家挨户地还,每到一家都要寒暄几句,感谢人家的帮忙。有户人家的长凳腿有点松动,林逍特意记下来,说回去修好了再送过来。虎子力气大,扛着桌子健步如飞,林逍则提着长凳,跟在后面和乡亲们聊天。太阳升到头顶时,十五张桌子和三十多条长凳终于都还完了,两人的额头上都渗着汗,衣服也被汗水浸湿了。
回到家时,沈歌已经从养殖场回来了,正和母亲在厨房做饭。看到两人回来,沈歌连忙递过毛巾:“快擦擦汗,饭马上就好了。”林母端出一盆凉好的绿豆汤:“先喝点绿豆汤解解暑,今天天热。”林逍和虎子各喝了一碗,绿豆汤甜丝丝的,瞬间驱散了满身的热气。虎子抹了抹嘴:“婶子熬的绿豆汤就是好喝,比我娘熬的甜。”林母笑着说:“喜欢就多喝点,锅里还有。”
午饭很简单,炒鸡蛋、凉拌黄瓜、还有昨晚剩下的炖野猪肉。吃饭时,林逍说下午要去雁窝岛湖边溜达,虎子刚要应声,就见院门口虎子小心翼翼地扶着郑云走进来,郑云小腹微微隆起,手里还提着个竹篮。“婶子,沈歌嫂子,我们来了。”郑云笑着开口,虎子连忙接过她手里的竹篮,嗔怪道:“跟你说别提东西,偏不听,累着咋办。”郑云拍了下他的手:“就这点东西不沉,我娘让我给婶子送点腌黄瓜,听说你们要去湖边,我也想透透气,正好看看养殖场的狍子——这阵子在家歇着,心里总惦记着。”林母连忙起身扶郑云坐下:“快坐快坐,怀着孕可不能累着。你可是咱们养殖场的技术骨干,狍子养殖全靠你指导,这阵子歇着也委屈你了。”虎子挠挠头:“我娘特意交代,让我寸步不离跟着,生怕她磕着碰着。”林逍笑着点头:“正好一起去,湖边风凉,适合散心,虎子你可得把郑云照顾好。”晓梅也拍着手说:“太好了,郑云嫂子也去!”沈歌也笑着说:“我正愁没人帮我看看水草呢,你最懂狍子爱吃啥,正好帮我参谋参谋。”饭后小雅就跟着她娘回了家,临走时还拉着晓梅的手喊“小姨,下次再跟你玩”。
下午一点多,一行人出发了。林逍骑着长江750挎斗摩托,沈歌坐在前面,郑云小心地坐进挎斗里,晓梅挨着她,虎子则骑着自家的自行车跟在旁边,时不时叮嘱:“慢点骑,挎斗里有孕妇呢!”雁窝岛离村子有十多里地,是一片很大的湖泊,湖边长满了芦苇和野草,每年春天都会有大雁来这里筑巢,因此得名雁窝岛。
摩托驶到湖边时,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几个渔民划着小船在湖里捕鱼,远处还有几户人家在湖边洗衣服。虎子先下车,伸手扶着郑云慢慢下来,又从竹篮里拿出小马扎:“快坐下歇会儿,我去铺块布。”说着从包里掏出块粗布铺在草地上,扶郑云坐下。晓梅一看到湖边的野花,就兴奋地跑过去,郑云在一旁笑着叮嘱:“慢点跑,别摔着。”晓梅摘了朵黄色的蒲公英跑回来,递给郑云:“嫂子,你看这个,吹起来可好看了。”郑云刚要伸手,虎子连忙拦住:“别碰,绒毛飘进鼻子里不舒服,我给你吹。”说着接过蒲公英,轻轻一吹,白色的绒毛飘得漫天都是,郑云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林逍和虎子则朝着芦苇荡走去。芦苇长得有一人多高,叶子翠绿,随风摆动,发出沙沙的声音。“野鸭蛋一般都藏在芦苇丛深处,靠近水边的地方。”林逍一边拨开芦苇一边说,“要轻一点走,别惊到野鸭。”虎子跟在后面,眼睛瞪得圆圆的,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走了没多远,林逍突然停下脚步,指了指前面的一堆干草:“你看那是不是?”
虎子顺着林逍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干草堆里露出几个青白色的蛋,上面还有褐色的斑点。“是野鸭蛋!”虎子兴奋地差点叫出声,被林逍连忙捂住嘴。两人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数了数,一共有八个野鸭蛋,个个饱满。“咱们别都拿走,留两个给老鸭子孵崽。”林逍说着,小心翼翼地拿起六个野鸭蛋,放进随身的布兜里。虎子点点头:“还是林逍你想得周到,要是都拿走了,明年就没野鸭蛋了。”
两人继续往芦苇荡深处走,又找到了两个野鸭蛋窝,每个窝里都有五六个蛋。他们每个窝都留了两个蛋,一共收获了十六个野鸭蛋。“够咱们吃两顿了,晚上炒野鸭蛋吃。”虎子掂了掂布兜,开心地说。林逍笑着说:“再找找有没有鱼,咱们抓几条鱼回去,晚上炖鱼汤。”
林逍和虎子则朝着湖边的浅水区走去,郑云坐在小马扎上看着他们,沈歌蹲在旁边和她聊着养殖场的事。“那几只母狍子最近食欲咋样?”郑云问道,沈歌点点头:“挺好的,就是有点挑嘴,我正想问问你,是不是该换点水草品种。”郑云想了想:“可以加点水莎草,之前我留了点种子,下次让虎子给你送来。”这边林逍从竹篮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大渔网和水桶,虎子刚要挽裤腿,郑云就喊住:“等会儿!裤腿卷高点,还有,别往深地方去,水里滑!”虎子回头笑:“知道了媳妇,你放心,我就在浅水区,林逍看着我呢。”林逍把渔网展开,蹲在水边,眼睛紧盯着水底。虎子在水里慢慢走动,脚步很轻,生怕惊走鱼群,他手里还拿着根树枝,时不时轻轻拨动水面,把分散的鱼往中间赶,嘴里还不忘回头跟郑云喊:“媳妇,你看这儿鱼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