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返乡(2 / 2)

林逍填好托运单,把介绍信、身份证明和民兵证一起递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核对无误后,给了他一个编号牌:“去那边过磅,然后把编号牌贴在行李上,再回来交运费。”林逍拿着编号牌,找到过磅处,把行李一一搬上过磅秤。“同志,一共一百零三公斤,按一百零五公斤算。”过磅的工作人员说道,“古籍和首饰属于贵重物品,运费要贵一点,一公斤四块二,一共是四百四十二块钱。”

四百四十二块钱,在当时相当于普通工人一整年的工资,那个年代工人月薪普遍也就三十五块左右,这笔钱无疑是笔巨款。沈歌听到这个数字,身子都轻轻一颤,忍不住攥紧了衣角:“这么贵啊?”林逍连忙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没事,这些书是爹一辈子的念想,娘的首饰也是传家的东西,多少钱都换不回来,花得值。”他从贴身的布包里掏出钱,数了三遍才确认无误,递给工作人员,接过运费单据时,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小心翼翼地把单据放进钱包最里层。

交完运费后,林逍和沈歌一起,把编号牌贴在每一件行李上,然后跟着工作人员把行李搬到托运仓库。仓库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行李,有木箱、有帆布包、还有编织袋,工作人员拿着扫描仪,逐一扫描行李上的编号牌,输入电脑系统。“同志,你们的行李已经录入系统了,到了佳木斯火车站,凭这个编号牌和身份证明就能取货了。”工作人员说道。

办完托运手续,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林逍和沈歌走出托运处,看着夕阳下的沪上火车站,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终于办完了,这下可以安心回东北了。”沈歌靠在林逍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满是释然。林逍摸了摸她的头发:“是啊,等回到农场,咱们就把这些书放在新房的书架上,把你娘的首饰收好,以后咱们的孩子长大了,也让他们看看这些宝贝。”

两人走进火车站的候车室,候车室里挤满了旅客,大多是提着行李的返乡人员和出差的干部。林逍找了个空座位,让沈歌坐下休息,自己则去买了两张晚上八点开往东北哈尔滨的火车票——他们要先到哈尔滨,再转乘农场的通勤火车回去,这样能节省不少时间,也方便中途照看托运的行李。火车票是硬座,虽然不如卧铺舒服,但好在是直达哈尔滨的快车,不用频繁换乘。

候车的时候,沈歌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是她和父母的全家福,照片里的她笑得格外灿烂。“林逍,你说爹娘要是看到咱们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很高兴?”沈歌轻声问道。林逍点点头:“肯定会高兴的,他们知道你过得好,有人疼,就放心了。”他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等回到农场,咱们把这张照片放大,挂在新房的墙上,让爹娘每天都能看到咱们。”

晚上七点五十,火车站的广播里传来检票的通知:“各位旅客,由沪上开往哈尔滨的56次特快列车现在开始检票,请各位旅客带好自己的行李,到检票口检票。”林逍扶着沈歌站起来,拎着一个小小的随身包,走向检票口。检票员接过车票,核对无误后,在车票上打了个孔:“祝你们一路顺风。”

走进站台,56次特快列车已经停靠在站台上,车身是绿色的,车头上挂着“人民铁路为人民”的横幅,车厢门口站着穿着制服的列车员,正在引导旅客上车。林逍扶着沈歌走进车厢,找到自己的座位,座位是三人座,靠窗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坐在这里吧,晚上可以看看外面的夜景,到了哈尔滨咱们再好好歇脚。”林逍帮沈歌放好随身包,说道。

晚上八点整,火车准时发车。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火车缓缓驶出沪上火车站,窗外的灯光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夜色中。沈歌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夜景,心里满是感慨——这次沪上行,她不仅取回了父母的遗物,更解开了心里的结,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累了吧?靠在我肩膀上睡一会儿。”林逍轻声说道,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沈歌的身上。沈歌点点头,靠在林逍的肩膀上,很快就睡着了,脸上带着安稳的笑容。林逍看着她的睡颜,心里充满了满足——他知道,这次返乡,不仅是回到熟悉的农场,更是回到属于他们的幸福生活。

半夜的时候,火车经过一座大桥,窗外的月光洒在河面上,泛着淡淡的银光。林逍轻轻叫醒沈歌:“快醒醒,看看外面的月亮,真圆。”沈歌揉了揉眼睛,凑到车窗边,只见一轮圆月挂在天空,月光洒在河面上,像铺了一层银色的地毯。“真漂亮啊。”沈歌感叹道,“要是爹娘也能看到就好了。”

“他们能看到的。”林逍握着沈歌的手,轻声说道,“月亮是所有人的月亮,不管在哪里,都能看到同一片月光。他们在天上看着咱们,看着咱们过得好,就会很高兴。”沈歌点点头,靠在林逍的怀里,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满是温暖。

第二天一早,沈歌是被火车停靠的震动吵醒的。窗外已经亮了,火车正在一个小站停靠,站台上有不少小贩在叫卖当地的特产,有包子、馒头,还有刚煮好的茶叶蛋。林逍笑着说:“我去买几个茶叶蛋,你不是最喜欢吃了吗?”沈歌点点头,看着林逍走向站台,心里满是幸福。

林逍买了四个茶叶蛋,还有两个馒头,回到车厢里。沈歌接过茶叶蛋,咬了一口,熟悉的香味在舌尖散开——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味道,母亲经常煮茶叶蛋给她当零食。“真好吃,和我娘煮的味道一样。”沈歌笑着说,眼睛里闪着幸福的光芒。

火车继续前行,窗外的风景渐渐从江南水乡的粉墙黛瓦,换成了华北平原的金黄麦田。一望无际的麦浪在风里翻滚,田埂上的白杨树笔直挺立,像极了东北农场里那些守护田地的老职工。沈歌托着腮帮子望着窗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那衣角绣着的小栀子花,是母亲生前教她绣的第一针花样,此刻针脚处的丝线被磨得有些毛糙,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勾着她的心思。她忽然想起出发前张大妈塞给她的那包栀子花干,连忙从随身包里翻出来,凑近鼻尖闻了闻,淡淡的花香里,似乎还藏着江南小院的阳光味道。“林逍,你看那片麦子,多像爹书里画的‘麦浪图’。”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恍惚,“以前爹总说,等我长大了,带我去看北方的麦田,说比江南的稻田更有气势,现在总算看到了。”

林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金色的麦浪确实壮阔,他握住沈歌微凉的手:“等回到农场,咱们的麦田也会这么好。到时候我陪你去地里,给你讲怎么分辨麦子的长势,就像你给我讲江南的水稻一样。”沈歌点点头,嘴角牵起一抹浅笑,心里却泛起一丝复杂的滋味——江南的水稻是浸在水里的温柔,而北方的麦田是迎着风的硬朗,就像她的生活,从前是父母庇护下的细腻安稳,现在是和林逍一起打拼的踏实坚韧。她忽然觉得,那两箱藏书里的字句,此刻都有了鲜活的模样,父亲批注过的“麦熟一晌,颗粒归仓”,母亲绣品里藏着的“岁岁平安”,原来都藏着生活最本真的道理。“种植药材的事很好,”她转头看向林逍,眼神里满是笃定,“爹的医书里有不少关于药材习性的记载,咱们慢慢翻,总能找到门道。以后咱们的日子,就像这麦田一样,得好好耕耘才会有收成。”

沈歌点点头:“我支持你,爹以前也研究过药材,他的书里有不少关于种植药材的记载,咱们可以参考一下。”林逍笑着说:“太好了,等回去咱们就翻一翻那些书,说不定能找到好的种植方法。”

下午的时候,火车经过一座繁华的省会城市,站台上挤满了提着网兜、背着行囊的旅客,叫卖声、吆喝声混着火车的鸣笛声,热闹得有些晃眼。沈歌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人群,忽然想起沪上火车站那些提着粢饭团的行人,心里一阵发酸。她从随身包拿出那张全家福,照片里父母的笑容在午后阳光里格外清晰,指尖轻轻抚过父亲的眼镜框,心里默默念叨:“爹,娘,我们在往北走了,快到哈尔滨了。林逍说哈尔滨的冬天会下很大的雪,就像你们给我讲的故事里一样。等明年春天,我再带着晓梅小雅去看你们,给你们带北方的麦穗,让你们也看看这壮阔的麦田。”林逍悄悄凑过来,看到她眼里的泪光,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水杯拧开递过去——水温刚刚好,是他一直留意着保温的。

沈歌喝了口温水,心里的酸涩淡了些,她把照片小心收好,靠在林逍的肩膀上:“林逍,你说咱们把那些书运回去,会不会太麻烦了?四百多块钱,够晓梅小雅买一整年的书本了。”话刚说完,她就自己摇了摇头,“不对,那些书是爹的命根子,也是咱们的念想。以后咱们的孩子长大了,我要像爹教我那样,教他们读《唐诗》,教他们认药材,让他们知道,咱们家不仅有东北的麦田,还有江南的栀子花。”林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温和:“傻丫头,这钱花得值。念想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等咱们在农场安顿好,我就给你打一个大大的书架,把那些书摆得整整齐齐,再把娘的银簪放在最上面,这样咱们一抬头,就能看到爹娘的影子。”

夜色渐浓,火车在黑暗里疾驰,车轮与铁轨撞击的“哐当”声成了最安稳的背景音。沈歌睡不着,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偶尔闪过的灯火,那些零星的光,像极了小时候她和父亲在院子里看星星时,远处河面上的渔火。她忽然想起离开江南小院时,特意把院门锁好,还在石榴树下埋了一小包栀子花籽——那是母亲留给她的,说只要有土有水,就能开出花来。“林逍,等咱们下次回江南,那棵石榴树应该结满果子了吧?”她轻声问,“我埋的花籽,会不会也发芽了?”林逍从背后轻轻环住她:“会的,江南的水土养人也养花。就像咱们带回去的书和首饰,只要好好照看,就能一直传下去。”沈歌靠在他怀里,心里忽然安定下来——原来所谓的家,不是固定的一方小院,而是带着父母的念想,和爱人一起奔赴的未来。

第三天清晨,当火车的广播里传来“前方到站,哈尔滨站”的通知时,沈歌猛地坐直了身子,指尖紧紧攥住了林逍的手。车窗外的天已经大亮,空气里带着北方特有的干爽凉意,远处的天空是一种清透的蓝,和江南的烟雨朦胧截然不同。她看着站台渐渐清晰的“哈尔滨站”四个大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这不是她生长的江南,却是她现在的归宿,是有林逍、有晓梅小雅、有温暖烟火的地方。林逍连忙把提前准备好的薄外套给她披上,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别紧张,咱们先找地方歇脚,再等托运的行李。”

火车刚停稳,沈歌就迫不及待地跟着林逍下车。站台上传来的东北话带着熟悉的爽朗,和沪语的软糯形成鲜明对比,却让她心里一阵温热。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全家福,照片里的父母似乎也在对着她笑,她悄悄把照片贴在胸口,在心里说:“爹,娘,我们到哈尔滨了。这里的风很清爽,天空很蓝,林逍会好好照顾我的,你们放心吧。等咱们把行李取到,就回农场了,以后那里就是我的家,也是你们的牵挂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