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三十的鞭炮碎屑还在墙根下积着,往年这时候,屋檐下的冰棱早该化得只剩半截,滴滴答答往下淌水,可今年的日头像是被冻住了似的,悬在天上只洒下点没温度的光,院角的冰疙瘩硬得能当石头砸。林逍蹲在狍子养殖场的围栏边,用脚踢了踢地面,冻土冻得邦邦响,连带着去年埋下的苜蓿草籽都没半点冒芽的迹象。
“逍哥,这鬼天气真是邪门了。”虎子扛着锄头走过来,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往年这时候都能下地翻土了,今年这冻土,锄头下去都能震得手麻。”林逍皱着眉点头,目光望向远处的东山:“再这么冷下去,山里的野兽扛不住,迟早要下山找吃的。去年冬天雪就大,开春又倒春寒,它们饿了一冬,真闯进村就麻烦了。”
这话不是瞎担心。红旗农场周围的山林里,往年也有零星野兽下山,但大多是单个的野兔、野鸡,掀不起风浪。可今年不一样,长时间的严寒让山林里的食物锐减,野猪、狼群这种群居动物要是饿急了,真可能结群闯进村,拱了庄稼地不说,还可能伤到人。
林逍想起自己联勤巡防队队长的身份——农场和村里的青壮由他牵头轮流进山巡护,防止野兽下山。眼下山里最危险的时候,作为队长,他理当带头去探探情况。再者,家里的腊肉确实见了底,沈歌和晓梅嘴上不说,饭桌上的荤腥明显少了,正好进山打些猎物,给家里和合作社的人改善改善伙食。更重要的是,他的狍子养殖场已经快一年了,要是能活捉几头狍子回去,正好扩大族群数量,让养殖场更有规模。
“虎子,跟我进山一趟。”林逍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去东山,一来看看有没有大型凶兽徘徊,我这巡防队队长得尽到职责;二来打些猎物回来,顺便抓几头活狍子扩充养殖场。把家伙事备好,带上黑子、青芽,再把踏雪牵上。”踏雪是匹鄂伦春马,脚力稳耐力足,作为猎马再合适不过,进山能驮东西,遇到情况也能应急。
虎子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好嘞逍哥!我这就去准备!”他转身就往家跑,不一会儿就扛着三八大盖、背着猎袋回来了,腰间别着磨得锃亮的猎刀,手里还牵着黑子和青芽。两条猎犬见了林逍,兴奋地摇着尾巴,不停地用脑袋蹭他的腿。
林逍也回屋收拾东西。他把56半和54手枪都检查了一遍,56半装了两发霰弹和三发步枪弹,霰弹打飞禽好用,步枪弹防备大型野兽;54手枪别在腰间,以备不时之需。猎袋里装上沈歌提前烙好的玉米面饼子,用油纸包了三层,又装了两水壶热水,还特意揣了个布口袋,想着要是遇到松鼠窝,掏点坚果给晓梅她们当零嘴。
刚走出院子,就看到沈歌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件厚棉袄:“林逍哥,山里比村里冷,把这件棉袄带上,冷了就穿上。”她把棉袄递过来,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纸包盐:“这个也带上,要是打到新鲜猎物,能临时腌一下,不容易坏。”
“放心吧,我知道了。”林逍接过棉袄,心里暖暖的。晓梅也跑过来,手里攥着个布偶:“哥,给踏雪带的,让它别害怕。”那是个用碎布缝的小马布偶,歪歪扭扭的,却透着十足的心意。林逍笑着接过来:“好,我给踏雪挂上。”
牵着踏雪走出村,两人一马两条狗,朝着东山的方向出发。刚开春的山路还积着雪,踩在上面“咯吱”作响。踏雪作为常年进山的猎马,走得稳极了,蹄子上裹着林逍特意绑的麻片防滑,即便遇到结冰路段也丝毫不慌。黑子和青芽在前边开路,黑子抬着头警惕扫视四周,青芽低着头嗅探地面,时不时对着某个方向吠叫两声。
“逍哥,你说这倒春寒还要持续多久啊?”虎子一边走一边问,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一团,又很快消散。林逍望着天上的太阳:“不好说。看这云层,估计还要冷个十天半月。等过了惊蛰,要是能下一场透雨,气温就能回升了。”
两人聊着天,脚步不停。东山的山路比平时难走,有些地方的积雪被冻成了冰壳,踩上去滑溜溜的,得小心翼翼地扶着旁边的树干才能过去。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面的黑子突然停了下来,对着一棵大松树狂吠起来。
“有情况。”林逍连忙示意虎子停下,端起56半朝着松树望去。只见一棵老松树的树干上有个碗口大的树洞,树洞边缘堆着新鲜的松针,一只灰松鼠正叼着松塔往树洞里钻,察觉到动静后,警惕地蹲在树洞口盯着树下。
“原来是只松鼠。”虎子松了口气,“这小东西藏得挺深,树洞选得还挺隐蔽。”林逍放下56半,眼睛一亮:“松鼠都把存粮藏在树洞里,这时候冬天存的榛子、松子肯定还在,掏出来给晓梅她们当零嘴正好。”
说干就干。林逍让虎子看着踏雪和猎犬,自己从猎袋里掏出根细木杆,木杆顶端绑着个小网兜。他走到树下,瞄准树洞轻轻探进去,手腕一转,网兜就抄住了洞里的存粮。那松鼠见有人掏洞,急得“吱吱”叫着在树枝上乱窜,却不敢下来。林逍动作轻缓,避免损坏树洞——掏了存粮也不能毁了人家的窝。
网兜拉出来时,里面装满了圆滚滚的榛子和饱满的松子,颗颗都带着松脂的清香,没有一颗空壳。“好家伙,存得真不少!”林逍笑着把坚果倒进布口袋,又轻轻敲了敲树洞,确认里面没有遗漏后,才收起木杆。爬下旁边的矮坡,林逍把布口袋递给虎子:“你拿着,回去给晓梅、沈歌和郑云分了,当零嘴刚好。”虎子接过口袋掂量了下:“够她们吃好几天了,这松鼠可真能存。”
他把榛子、松子和野栗子都装进带来的布口袋里,又把松鼠窝恢复原样——虽说掏了人家的存粮,但也不能让松鼠无家可归。爬下树,林逍把布口袋递给虎子:“你拿着,回去给晓梅、沈歌和郑云分了,让她们当零嘴。”虎子接过口袋,掂量了一下:“不少啊,够她们吃好几天了。”
刚走没多远,前面的青芽又有了发现。它对着一片灌木丛不停地吠叫,尾巴竖得笔直。林逍走过去一看,只见灌木丛里有几只灰褐色的鸟正在啄食草籽,体型不大,羽毛上带着斑点,正是松鸡。
“松鸡!”林逍眼睛一亮,“这东西肉嫩,炖着吃最香。”他示意虎子别动,自己从猎袋里掏出弹弓,捡了颗圆润的石子嵌进去。松鸡正低头啄食,警惕性不高,林逍拉满弹弓,瞄准最中间那只的翅膀,“咻”的一声,石子精准命中。那松鸡扑腾了两下翅膀就倒在地上,旁边两只受惊飞蹿,却被虎子紧跟着又是一弹弓,打下了一只。
“中了!”虎子兴奋地跑过去捡松鸡,两只都有两斤多重,羽毛还带着体温。“逍哥,你这弹弓准头真绝!”林逍笑了笑:“熟能生巧罢了。再找找,说不定还有松鼠窝。”果然,往前没走多远,青芽又对着一棵桦树吠叫,树洞里又是一窝坚果,掏了小半袋,还顺便用弹弓打了两只松鼠和一只松鸡——松鼠肉炒着香,正好给合作社的人加菜。
把猎物和坚果都绑在踏雪背上,两人继续往山里走。越往东山深处走,树木越茂密,积雪也越厚。走了三个多小时,太阳爬到了头顶,林逍看了看天色,对虎子说:“歇会儿,吃点东西再走。”两人找了个背风的大石头坐下,拿出玉米面饼子,就着水壶里的热水吃了起来。
黑子和青芽趴在旁边,林逍扔给它们几块饼子,两条狗吃得狼吞虎咽。踏雪则在一旁啃着地上的干草,时不时抬头看看四周。“逍哥,咱们往哪边走?”虎子一边吃一边问。林逍指了指东南方向:“去向阳坡和水沟子那边。天冷的时候,黑熊冬眠还没醒透,不怎么出没,但狍子、野猪这些食草动物得频繁出来找吃的,向阳坡日照足,雪层薄,草根容易刨,肯定有猎物。”
虎子点点头:“向阳坡日照足,草根露得多,狍子肯定爱去。不过那边石头多,得小心脚下。”林逍嗯了一声:“咱们慢慢摸过去,先观察清楚族群情况,尽量抓成年的,这样带回养殖场能更快适应。”他搞狍子养殖快一年了,清楚种群扩充得选健康的成年个体,这样存活率才高。
休息了二十分钟,两人继续赶路。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远远地看到了向阳坡。那片山坡朝南,阳光洒在上面,雪层明显比其他地方薄,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黑色的土地。山坡下方,一条水沟蜿蜒穿过,水沟里的水结了冰,冰面很厚实,能承受人的重量。
“就是这儿了。”林逍示意虎子蹲下,两人躲在一棵大橡树后面,朝着向阳坡望去。这一看,两人都屏住了呼吸——山坡上,零零散散地站着四五头大狍子,个个体型壮实,正低着头,用蹄子刨着地面的积雪,啃食着
“好家伙,这么多!”虎子压低声音,眼睛里满是兴奋。林逍仔细数了数,一共五头狍子,都是成年的,没看到小狍子的身影。他皱了皱眉:“没见着小狍子,估计是去年冬天雪大,没挺过来,要么就是跟不上大狍子,掉队了。”
狍子肉好吃,但对林逍来说,活狍子价值更高。他的狍子养殖场已经运营快一年了,目前种群数量不算多,要是能活捉几头健康的成年狍子回去,正好优化种群结构,扩大养殖规模。狍子皮能做皮衣卖到城里的供销社,狍子肉在国营饭店更是抢手货,种群扩起来后,合作社的收入又能多一笔。可活狍子警惕性极高,跑得又快,稍有动静就会四散逃窜,硬追根本没用。
林逍的目光落在了山坡下方的冰沟上,心里突然有了主意。冰面光滑,狍子虽然跑得快,但在冰面上站不稳,容易打滑。要是能把狍子赶到冰面上,它们就没那么灵活了,活捉起来就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