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归元初啼(1 / 2)

破门留下的空洞,被杨强用几块捡来的破木板和钉子草草堵上,缝隙里依旧漏风,但至少隔绝了外面大半的窥探和冷雨。昏黄的灯光下,那盏小台灯顽强地亮着,将狭小空间里三个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上,拉得很长。

杨帝林坐在床边新搬来的、唯一一把还算完好的旧椅子上,腰杆挺得笔直。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自己后腰的位置摩挲着,感受着那久违的、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的轻松,眼神时不时瞟向靠在墙角的儿子,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和担忧。儿子脸色依旧苍白,闭着眼,像是在假寐,但眉宇间那股深重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却瞒不过老父亲的眼睛。

于月芹则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小小的、洗干净的眼药水玻璃瓶。瓶子里,七八滴琥珀色的液体安静地躺着,在灯光下折射出温润内敛的光泽,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甜气息,与之前砂锅里那苦涩糊糊的味道截然不同。她看看瓶子,又看看儿子,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敢打扰。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和窗外淅沥的雨声中缓慢流淌。

终于,杨强缓缓睁开了眼睛。长时间的精力透支,加上强行引动源初公式进行物质层面的微观编译,让他感觉脑子像是被灌满了铅,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感。但他眼中那点因虚弱而黯淡的光芒,在触及母亲手中那个小瓶子时,瞬间重新凝聚,变得异常锐利和专注。

成了。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

“娘,” 杨强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比之前平稳了些,“瓶子给我。”

于月芹连忙将瓶子递过去,动作轻得仿佛捧着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

杨强接过瓶子,冰冷的玻璃触感让他精神微微一振。他拧开瓶盖,凑到鼻尖深深嗅了一口。那丝清甜的气息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他紧绷的神经都舒缓了一丝。他小心翼翼地将瓶口倾斜,一滴琥珀色的灵萃精华滚落在瓶口边缘,凝而不落,圆润饱满,如同凝固的阳光。

“强子…这…真有用?” 杨帝林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确定。这东西看起来太漂亮了,漂亮得不像药,反而像什么工艺品。

“爹,娘,你们信我一次。” 杨强没有解释,只是用那双沉淀了疲惫却异常坚定的眼睛看着父母,“这东西,叫‘归元安神露’。我…我打算拿它去试试。”

他没有说卖给谁,也没说能卖多少钱。但“试试”这两个字里蕴含的决心,让杨帝林和于月芹都感受到了某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儿子变了。不再是那个被生活压垮、唯唯诺诺的杨强了。他身上多了一种东西,一种让他们感到陌生、甚至有点害怕,却又忍不住想要依靠的东西。

“试!去试!” 杨帝林猛地一拍大腿,腰杆挺得更直了,仿佛在给儿子,也给自己打气,“爹这腰都让你弄好了,还怕啥?大不了…大不了爹跟你一起扛!” 他眼里有了光,那是被绝望碾压后重新燃起的、属于庄稼汉的倔强。

于月芹也用力点头,紧紧攥着衣角:“强子,你…你小心点…”

杨强点点头,将瓶盖小心拧紧,贴身放进口袋。那冰凉的触感紧贴着皮肤,像一块小小的护身符。

天刚蒙蒙亮,雨势稍歇,但天空依旧阴沉得如同铅块。县城边缘,一片老旧破败的棚户区,低矮的砖房和临时搭建的窝棚挤在一起,污水横流,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朽和廉价煤烟混合的怪味。这里是城市最底层挣扎求生的角落。

杨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依旧带着褶皱的旧夹克,穿行在狭窄肮脏的巷道里。他刻意低着头,脚步却并不迟疑,径直走向巷子深处一间门口挂着褪色“小卖部”招牌的破旧小屋。

还没到门口,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和男人暴躁的呵斥声就清晰地传了出来。

“嚎!嚎什么嚎!还让不让人活了!老子明天还要上工!” 一个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的中年男人,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正烦躁地在狭窄的屋里踱步,脸上写满了被生活压榨的戾气。

屋里唯一一张破床上,一个头发花白、瘦得脱了形的老太太蜷缩着,双手死死抱着头,浑浊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疼…疼啊…有针…有针在扎我的头…好多蚂蚁在爬…啊…让我死了吧…”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指甲在头皮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她是张婶,杨强家几十年的老邻居,也是昨天最早被杨强用“土法”缓解过头痛的。但她的情况更严重,是多年神经性头痛加上严重的焦虑失眠,昨天那点按摩和草药茶只是杯水车薪。

“张叔。” 杨强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暴躁的男人猛地回头,看到是杨强,眉头拧成了疙瘩,语气很冲:“杨强?你来干啥?看笑话?” 他对杨强这个“欠一屁股债”的邻居没啥好脸色。

杨强没有在意对方的恶劣态度,目光越过张叔,落在床上痛苦不堪的张婶身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张婶的精神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波动着,混乱的神经信号在她颅内肆虐,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她体内的生命能量更是微弱而紊乱,如同即将熄灭的油灯。

“张婶这病…我能试试。” 杨强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张婶的哭嚎都微弱了一丝。

“你?” 张叔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上下打量着杨强,嗤笑一声,“你能试啥?医院都看不好的老毛病!你有钱借我买进口药吗?没有就滚蛋!少在这添乱!” 他烦躁地挥手,像赶苍蝇。

“不要钱。” 杨强吐出三个字,目光依旧看着床上痛苦抽搐的张婶。

张叔的嗤笑僵在脸上,狐疑地看着杨强:“不要钱?你小子憋什么坏水?” 他根本不信。

“强…强子…” 床上的张婶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挣扎着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杨强,昨天那短暂的缓解让她记忆犹新,“救…救救婶子…太…太疼了…”

张叔看着老伴儿痛苦的样子,又看看杨强那平静得有些过分的脸,心里的烦躁被一丝犹豫取代。死马当活马医?反正不要钱…万一呢?

“你…你想咋弄?” 张叔的语气软化了一些,但依旧充满警惕。

杨强没说话,只是走上前,在张叔警惕的注视下,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小小的玻璃瓶。他拧开瓶盖,一股极其淡雅、却让人心神莫名安宁的清甜气息瞬间在狭小污浊的房间里弥漫开来,甚至短暂地压过了那股霉味和药味。

张叔抽了抽鼻子,脸上的狐疑更深了。这是啥?香水?

杨强用瓶盖自带的小胶头吸管,极其小心地吸起了仅仅一滴琥珀色的灵萃精华。那滴液体在吸管尖端凝成圆润饱满的一小珠,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有生命般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张婶,张嘴。” 杨强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张婶像是被那滴液体奇异的光泽和气息吸引,又或许是疼得实在受不了了,下意识地张开了干裂的嘴唇。

杨强手腕极其稳定地将吸管凑近,轻轻一挤。

那滴琥珀色的灵萃精华,如同清晨最纯净的露珠,精准地滴落在张婶的舌尖!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暖意,瞬间在张婶口中化开!那感觉并非灼热,而是如同初春最温柔的阳光,瞬间渗透了她的味蕾,顺着喉咙滑下。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流,带着抚慰一切躁动的安宁力量,如同无形的涟漪,以那滴液体为核心,轰然扩散!

这力量无视了血肉骨骼的阻隔,精准地、温柔地,直接作用于张婶那如同被无数钢针穿刺、被无数蚂蚁啃噬的神经末梢!

“啊…” 张婶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不是痛苦,而是极致的惊愕!

那折磨了她无数个日夜、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剧烈头痛和颅内那种令人发狂的麻痒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住,然后狠狠抹去!

消失了!

不是缓解,是彻底的、瞬间的消失!

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浸泡在温水中般的舒适感和宁静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疲惫不堪的神经和灵魂。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急促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那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如同被熨平般舒展开来,只剩下一种茫然的、难以置信的松弛和…一种久违的、深沉的困意。

“婶子?婶子?” 张叔被老伴儿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了,慌忙凑上去,只见张婶眼神迷蒙,脸上痛苦狰狞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婴儿般的平和与安详。她甚至无意识地砸吧了一下嘴,似乎在回味刚才那滴液体的清甜。

“呼…呼…” 轻微的、均匀的鼾声,从张婶微张的嘴里传了出来。

她睡着了!

在刚才还痛得死去活来、恨不得撞墙的情况下,仅仅一滴那琥珀色的液体,不到十秒钟,就让她陷入了深沉、安稳的睡眠!

张叔彻底傻了!他僵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呼吸平稳、面容安详的老伴儿,又猛地扭头看向旁边面色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小事的杨强,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