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俊双臂发力,将关羽魁梧的身躯横抱而起。
官靴踏过血泊,在青砖上留下一串鲜红的脚印。
他飞起一脚踹开厢房门板,小心翼翼将关羽平放在榻上。
李小七!
刘俊厉声喝道,速去请大夫!就说关都尉中了毒箭!
少年衙役顾不得肩上伤口渗血,转身飞奔,官靴在血泊中踏出声响。
赵大!
刘俊又一声厉喝,带人看住降兵!有异动者——杀无赦!
瘸腿衙役抱拳领命,立即点齐人手。
投降的县兵被赶到院角,七八个衙役持刀看守。
厢房内,刘俊撕开关羽的衣袖。
箭伤处已肿如馒头,黑血不断渗出。
他抓起茶壶冲洗伤口,浑浊的血水很快浸透了床榻。
两刻钟后,县衙大门被地撞开。
李小七拽着个灰袍郎中跌跌撞撞冲进来。
少年衙役的靴子都跑丢了一只,脚底被碎石割得鲜血淋漓。
刘俊一把攥住郎中手腕就往厢房拖。
老大夫踉跄着跟到榻前,只见关羽面色铁青。
左臂肿得发亮,黑血不断从敷料中渗出。
银刀刮过伤口的声持续了半刻钟。
老郎中直起身子,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大人,老朽已用银刀剜去腐肉,敷了七叶一枝花熬制的药膏...可这毒...
怎样?刘俊指甲掐进掌心。
毒性已入肌理。
郎中喉结滚动,若能熬过今夜子时...
刘俊胸口如堵了块烧红的炭,灼得他几乎窒息。
这关羽是他费尽心机才笼络到的将才,更是改变这乱世的关键。
若就此折在袁福的毒箭之下……
一念至此,刘俊猛地揪住郎中衣襟,将瘦弱的老头提得双脚离地:
本官不要听这些废话!
官袍袖口沾到的黑血在郎中灰袍上蹭出刺目痕迹,
关都尉若有闪失,汝这医馆...
大人明鉴!
郎中吓得胡须直颤,此毒取自五步蛇与断肠草,整个南阳郡怕也...
李小七突然跪倒:大人,胡大夫确是鲁阳圣手...
少年衙役声音哽咽,红肿的眼睛不住瞟向榻上——
昨日还威风凛凛的关都尉,此刻呼吸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
刘俊缓缓松开抓着郎中的手,老大夫跌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屋内陷入死寂,只剩下关羽微弱的呼吸声。
都出去。
待厢房门扉轻合,刘俊缓缓走到床榻前,双手握住关羽滚烫的掌心。
云长...
喉头滚动数次,才挤出沙哑的声音,汝说过要与某匡扶汉室…
指尖触到那些常年握刀的老茧,此刻却软绵绵地失了力道。
烛火爆了个灯花,映得关羽铁青的面容忽明忽暗。
刘俊俯身凑近那对紧闭的丹凤眼:
那日霍阳山下,汝问明日几时点卯
声音突然哽住,官袍袖口洇开深色水痕。
窗外清风掠过枯枝,他突然一拳砸在床沿:
这世道!好人不长命,祸害...
话到嘴边又咽下,转为一声声长叹。
烛泪堆积如丘时,关羽肿胀的左臂突然抽搐。
刘俊急忙去按,却见一滴晶莹顺着对方的眼角滑落。
他猛地直起身,手指悬在那道泪痕上方,竟不敢去碰。
听见了是不是?
刘俊胡乱抹了把脸,那就给老子撑住了!
下一刻,他转身踹开房门吼道:换热水!再拿烧酒来!
未时三刻,毒辣的日头炙烤着县衙瓦檐,连青石板都蒸腾着热气。
厢房内却阴寒刺骨,药炉里炭火将熄未熄,在青砖地上投下摇曳的暗影。
关羽忽然睁开双目,嘴唇泛着青紫。
他想要撑起身子,手臂却像灌了铅似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