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家老祖晋升元婴的庆典,还有十日。
内城门口,周开一身云彦的行头,负手而立,自有一股天魔岭嫡传弟子的傲气。
孙梦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半步,十指在袖中无意识地绞紧,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一名管事迎了上来,验过请柬后,“云前辈,孙仙子,二位贵客里面请!家祖正在内殿等候多时了!他老人家特意吩咐,说天魔岭的贵客一到,必须第一时间请进去,万万不可怠慢!”
周开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算是回应的轻哼,脚步不停,目光从周围那些煞气腾腾的付家护卫身上一一刮过。
孙梦一言不发,随他穿过回廊。甫一踏入内殿,一股奢靡气息便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皆是流光溢彩的玉石奇珍。
殿上首位,一个身着崭新绛紫色道袍的老者正襟危坐,正是付家老祖。他脸上红光满溢,新晋元婴那股勃发的生机,像是滚沸的汤水,哪怕盖着盖子,也止不住地向外冒着热气。
老祖下首还坐着两人,当周开的目光落在那二人脸上时,嘴角几不可见地牵动了一下。
付宏昌,薛阳。
忘川秘境的老熟人了。
付家老祖起身相迎,笑声爽朗:“云贤侄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蛮骨道兄近来可好?”
周开抱拳回礼,刻意让声音变得粗豪几分:“家父安好,劳前辈挂心。听闻前辈破境元婴,家父特命晚辈携师妹前来观礼,聊表我天魔岭的一点心意。”
一番寒暄过后,众人分宾主落座。
下首的付宏昌忽然开口,一双眼睛紧盯着周开:“在下曾有幸在靖城,远远见过云道友一面。只是今日再见,道友身上那股天魔气似乎内敛了许多,反倒多了一种……深不可测的沉静之感,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哦?付道友倒是好眼力。”周开指节轻扣桌面,端起灵茶抿了一口,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人总是要成长的。家父常说,魔要藏于心,而非显于形。看来这些时日的闭关,总算没白费。”
他放下茶盏,话锋陡然一转,似是感慨:“付前辈,此次大典如此隆重,想必付家散落在外的青年才俊,都已回归坞中,共襄盛举了吧?”
这话正搔到付家老祖的痒处,他捋着胡须,得意大笑:“那是自然!我晋升元婴,乃是阖族上下天大的喜事!但凡我付家主脉嫡系,无论身在何方,都已尽数赶回。如今这金铜坞内外,我付家修士,共计七百六十三人!”
“七百六十三……”周开轻声重复着这个数字,抬起眼帘,嘴角的弧度依旧,笑意却已化作刺骨的森然,“付老祖,你可知道,人来得太齐,有时候不是为了庆贺……”
他顿了顿,在付家老祖微变的脸色中,缓缓站起身,“……是方便我送你们,一起上路!本座,应故人之诺,今日前来,为林家满门,向你付家——讨还血债!”
“林家?”付家老祖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满面红光化作惊怒,元婴修士的气势轰然爆发,将满殿的桌椅都震得咯咯作响!“黄口小儿,安敢在老夫面前狂言!”
周开甚至懒得多说一个字,只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随意地抬起了手。
嗡——!
一座石碑凭空出现,碾碎了殿内的珠光宝气,蛮横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碑体之上,魔煞二气疯狂涌动。
“吼——!”
一焦一寒,两道截然不同的咆哮自碑中炸响,两尊狰狞魔头已一左一右扑出!
“你不是云彦!你是法修!”
付家老祖又惊又怒,此刻他根本来不及细想对方如何潜入,双手疾速掐诀,二十只阴冷的厉鬼自他袖中呼啸而出,卷起阵阵能侵蚀神魂的毒雾,直扑周开面门!
“魂毒?”周开眼中闪过一丝讥诮,神识之海仅仅是微微一漾。
那足以让同阶修士手忙脚乱的魂毒雾气,尚未近身三尺,便消散无踪。
而那两尊魔头更是对扑面而来的厉鬼视若无睹,身形毫无凝滞地穿过重重鬼影,已然扑至付家老祖身前!
付家老祖瞳孔骤缩,他最引以为傲的厉鬼魂毒,竟对敌人全无用处!
骇然间,他仓促祭起一面鬼面盾牌护在身前,法宝的灵光刚刚亮起——
咔嚓!
只听一声脆响,那厚实的鬼面盾牌应声而碎。
“不——!”
绝望的嘶吼甚至没能完整地喊出口,付家老祖的肉身便在魔头的撕扯下,化作一具扭曲的枯骸,死气沉沉地栽倒在地。
“老祖——!”付宏昌凄厉大叫,一屁股跌坐在地。
周开看都未看他,只是屈指一弹。
一道幽影掠过,付宏昌的叫声戛然而止,一颗头颅骨碌碌滚出老远。
这番景象吓得一旁的薛阳魂飞魄散,他手忙脚乱地摸出一张破空符便要捏碎。
然而,那柄刚刚斩下付宏昌头颅的戮影剑,已无声无息地抵在他脖颈前一寸,冰冷的煞气让他动弹不得。
周开淡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不逃,我就不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