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断裂的望月崖,呜咽着,像是在为这座被削去一半的山峰哭泣。
劫后余生的寂静,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心悸。
吴玄连滚带爬地冲到悬崖边,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凌云溪,刹那间,那颗刚刚因为胜利而狂跳的心,又沉入了冰窟。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平日里清冷的眉眼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凝着血珠。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白得像雪,只有嘴角的殷红和衣襟上大片的血迹,刺目地证明着她还曾活过。
“云溪……”吴玄伸出手,指尖颤抖得不成样子,小心翼翼地探向她的鼻息。
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流,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
还活着。
吴玄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又在下一刻被一股巨大的后怕与庆幸重新填满。他一个踉跄,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眶一热,两行老泪就这么滚了下来。
赢了。
可赢得何其惨烈,何其惊险。
他颤巍巍地爬起来,不敢耽搁,小心地将凌云溪横抱而起。入手处,是冰冷的、毫无生气的僵硬,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仿佛所有的血肉和骨骼,都在刚才那一战中燃烧殆尽。
他的目光,落在了凌云溪身旁那只黑色的铁盒上。
就是这个东西,在最后关头,激活了大阵,吞噬了那毁天灭地的一击。此刻,它静静地躺在碎石之间,依旧是那副黑不溜秋的死样子,可吴玄再看它时,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敬畏与惊惧。
他不敢用手去碰,只是催动一股柔和的灵力,将铁盒托起,让它悬浮在自己身侧,然后抱着凌云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山下走去。
当吴玄的身影出现在宗门内时,那些从藏身处走出来的弟子们,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看着掌门怀中那个浑身是血、生死不知的少女,看着掌门身后那座被硬生生拍掉一半的主峰,脸上的狂喜与激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混杂着敬畏、悲伤与决然的肃穆。
没有欢呼,没有呐喊。
所有人都只是默默地,对着吴玄和凌云溪的方向,深深地弯下了腰。
他们知道,是谁给了他们站着活下去的机会。
“都起来!”吴玄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威严,“清理战场,救治伤员,清点损失!天,还没塌下来!”
他的话,像一根主心骨,让这些失了魂的弟子们重新找到了方向。
众人开始行动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血腥味,以及一股浓重的,属于雷霆的毁灭气息。断壁残垣间,弟子们抬着受伤的同门,将那些入侵者的尸体堆积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麻木的坚毅。
这场胜利,太过沉重。
……
与此同时,一处遥远到不知多少万里之外的幽暗空间。
这里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座座由巨大骸骨搭建而成的黑色殿宇,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每一座殿宇的顶端,都燃烧着一团幽蓝色的魂火,将周围的黑暗,映照得鬼气森森。
中央最大的一座骸骨神殿内。
被称为“雷魔长老”的元婴强者,单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他身上的黑袍依旧整洁,但那张阴沉的脸,却黑得能滴出水来。他周身那股属于元婴期的恐怖威压,此刻却收敛得一丝不剩,像一头被拔了牙的老虎。
大殿的最深处,是一座由无数扭曲挣扎的骷髅头堆砌而成的王座。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他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看不清面容,只能感觉到那股如同深渊般,足以吞噬一切的死寂气息。
“败了?”
人影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让雷魔长老的头,埋得更低了。
“属下无能。”雷魔长老的声音里,压抑着极致的羞辱与怒火,“那青玄宗,布下了一座极其诡异的阵法,能……能引我之力,反杀我宗弟子。”
他将青玄宗发生的一切,简略地叙述了一遍。当然,他隐去了自己被一个金丹期少女当面嘲讽的细节,只强调了对方阵法的诡异,以及那少女手段的狠辣。
“哦?”王座上的人影,似乎提起了一丝兴趣,“引你之力?是何种阵法?”
“属下……不知。”雷魔长老的牙关紧咬,“此阵法路数,闻所未闻,非本界所有。其核心,似乎是一件……能吞噬万物的法宝。”
“法宝?”
“是。”雷魔长老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忌惮,“若能夺得此宝,我天道宗……”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王座上的人影打断了。
“雷魔。”
“属下在。”
“我让你去抓一只虫子,你不仅没抓到,还折损了三十六名弟子,其中,包括三名金丹。”人影的语气,依旧平静。
但雷魔长老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杀意,已经锁定了他的神魂。
“最重要的是,”人影缓缓地,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他一动,整个大殿的幽蓝色魂火,都剧烈地摇曳了一下,仿佛在向它们的主人,致以最卑微的臣服。“你让天道宗,成了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