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妖狼腾空扑至最高点,利爪即将触及他胸口的刹那——
他动了。
被锁链束缚的右手,极其随意地向前一探。
动作看起来并不快,却精准得不可思议,后发先至,轻描淡写地扼住了妖狼粗壮的脖颈!
妖狼狂暴的冲势戛然而止!它四肢徒劳地在空中抓挠,发出呜咽般的窒息声,赤红的眼中充满了惊惧和不解。
陆昭然的手臂稳如磐石,没有丝毫颤抖。他歪了歪头,冰冷的目光落在妖狼狰狞的脸上,像是在观察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然后,他五指微微收拢。
没有剧烈的能量爆发,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
只有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什么东西在急速枯萎腐败的“簌簌”声。
那凶暴健壮的妖狼,以被他扼住的脖颈为中心,皮毛瞬间失去光泽,变得灰败枯槁;强健的肌肉如同风化了千年的枯木般萎缩干瘪;赤红的眼睛迅速蒙上死灰,光芒熄灭;甚至连那锋利的獠牙也变得脆弱发黄……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息之间。
一头正值壮年、凶悍无比的妖狼,就在他看似轻描淡写的掌控下,变成了一具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机、历经了千年岁月的干尸!
陆昭然松开手。
妖狼干瘪的尸体掉落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发出硬物撞击的轻响,甚至摔碎成了几块,扬起一片灰烬。
自始至终,陆昭然的呼吸没有一丝紊乱,眼神没有一丝波动。他缓缓收回手,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
嘶——
老丹师倒吸一口凉气,吓得连连后退,差点瘫软在地。就连那两名见惯了生死的内卫,面具下的眼神也剧烈闪烁,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器,如临大敌!
沈星澜的心脏也是猛地一缩,背脊窜起一股寒意。
这不是战斗,这不是杀戮。
这是一种……剥夺!一种对“生命”本身的、绝对的、冰冷的支配!
太过轻易,太过……漠然。
这远比蛊母那毁天灭地的狂暴暴雨,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沈星澜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挤出一丝赞许:“很好……对力量的掌控,精准而高效。”
他踱步上前,目光扫过地上那摊狼尸灰烬,又看向陆昭然那双非人的眼眸:“你还记得……你是谁吗?还记得……你来这里的目的吗?”
这是他最担心的问题。髓液晶体带来的异变,很可能磨灭人的本性和记忆。
陆昭然缓缓转动眼珠,冰冷的视线落在沈星澜脸上。
沉默持续了数息。
就在沈星澜以为他真的失去所有记忆时,那平稳无波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落玉盘:
“陆昭然。”
“复仇。”
沈星澜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记得!他不仅记得,而且那“复仇”的执念,似乎并未因性格的冰冷漠然而消失,反而像是被剥离了所有情绪的外衣,变成了一个更加纯粹、更加核心、更加危险的程序指令!
这到底是好是坏?
沈星澜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无法判断。一个拥有感情和弱点的复仇者,或许更容易预测和操控。而一个只剩下纯粹“复仇”指令、且掌握着如此可怕力量的冰冷造物……其行为,将完全无法用常理揣度!
“很好。”沈星澜压下杂念,点了点头,“记住它。但你的复仇,你的力量,从此都属于朕的意志。朕允许,你才能去做。”
他需要给这把危险的刀,套上刀鞘,哪怕这刀鞘可能也并不牢固。
陆昭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而你,无法真正控制我。
这时,一名内卫匆匆从殿外走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份密报:“陛下,皇陵及京城灾后清理初步完成。北城坍塌区域……死者统计逾万人,伤者无算。李崇山将军请示,对残余‘蜕骨者’的清剿是否继续?”
沈星澜接过密报,快速扫过,脸上看不出喜怒。但当听到“死者逾万”时,他的指尖还是微微顿了一下。
然而,当他抬起眼,看到面前墨发如瀑、气息冰冷、拥有着近乎妖异青春和可怕力量的陆昭然时,那一点点波动迅速消失了。
代价。一切都是必要的代价。
他得到了更珍贵、更有价值的东西。
“告诉李崇山,清剿暂停。将所有抓获的‘蜕骨者’,无论伤残,全部秘密押送至‘潜龙渊’水牢。”沈星澜冷冷下令,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陆昭然,“朕,另有安排。”
“潜龙渊”……那是以往关押最危险囚犯和实验体的地方,据说深入地下,暗无天日。
内卫领命而去。
沈星澜重新看向陆昭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听到了吗?你的那些同胞,还有些活着。想见见他们吗?”
他在试探,试探那冰冷的“复仇”指令下,是否还残存着别的什么。
陆昭然的瞳孔,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快得仿佛错觉。
然后,他缓缓地、用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平淡语气开口:
“活的样本,比死的,更有研究价值。”
沈星朗微微一怔,随即猛地爆发出一阵低沉而愉悦的笑声,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种复杂难明的意味。
“哈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他笑得几乎流出眼泪,看向陆昭然的目光充满了惊叹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这把刀,比他想象的,还要锋利,还要……契合他的心思。
“没错,研究价值……”沈星澜止住笑声,语气变得幽深,“朕也很好奇,你现在的力量,对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挥了挥手。
“带上他,移驾‘潜龙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