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将进酒(1 / 2)

宁州城一役,战损可谓微乎其微。

里应外合之下,城中激战并未持续太久。统计下来,攻城与守城双方的总伤亡不足两千。在范离麾下各部中,承担最艰巨破门任务的铁娇兰所部先锋,战损最为惨重。

战事平息后,范离大手一挥,将破城首功归于铁娇兰,特许她从投降的两万宁州守军中优先挑选精壮,一口气补足至两千编制。其余降卒则悉数打散,分批编入梁夺、龚超、苏定一等主要将领麾下,逐步整训消化。

为尽快安定民心、恢复秩序,范离以刘项之名发布安民告示。

告示由贺长州起草,措辞直白,向惊魂未定的百姓宣告:抗命谋逆的程知青已被阵前正法,宁州城重归朝廷王化;朝廷大军严令不得擅入民宅、强取物资、惊扰妇孺,违令者立斩不赦;程逆核心党羽及铁剑门骨干,必将严查缉拿,绝不姑息;鼓励军民检举揭发,凡有藏匿包庇者,同罪论处。告示同时承诺,将核查程知青所囤钱粮,部分用以赈济城中孤苦与受损之家,助百姓渡过难关。

这张告示成了宁州城的定心丸。加之入城士卒纪律严明,秋毫无犯,百姓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弥漫全城的恐慌渐渐消散。一家家店铺卸下门板重新开张,街巷间渐次恢复人迹与交谈声。这座刚刚历经战火的城市,终于开始艰难地恢复生机。

………………

天上飘起鹅毛大雪,众人凭堤而立,眼前是奔腾咆哮的黄河。冬日水势虽不及夏秋汛期狂野,但浑浊的激流仍如一条桀骜黄龙,裹挟泥沙,撞击堤岸,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浪头砸在巨石垒砌的堤基上,碎成万千黄沫,转瞬又被后浪吞没。极目远眺,对岸隐于迷蒙水汽与渐密雪幕之后,轮廓依稀。

梁夺眉头微锁,沉声道:“探马已报,元军主力二十万在对岸多处要隘集结,营寨绵延数十里。”

龚超啐出一口混着雪沫的寒气:“他娘的,看这天气,不出几日河面就能冻硬实!”

众将闻言,心情似乎又沉重了几分。即将迎战的,是横扫四野的元军铁骑,更是一场关乎国运存亡的生死对决。

范离未接话,只静静凝视脚下如大地血脉般奔涌的大河。雪花落在他微蹙的眉峰,顷刻融作细碎水珠。涛声贯耳,带着某种亘古韵律,他忽然想起老帅哥让他写的治河方略。

治理黄河……何其艰难。这滔滔之水,能哺育亿万生灵,亦能瞬息毁家灭国。平宁州易,治黄河难,退元军……似乎亦非易事。人力终有尽时,面对天地之威,个人之力,何其微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混杂着对自然的敬畏,对时局的忧虑,对未来的不确定,在他胸中激荡。

范离忽然仰首,低声吟诵: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身旁的刘项、贺长州、梁夺等人皆是一怔,纷纷侧目看他。

范离恍若未觉,目光仍追随着那远去浊浪,似在喃喃自语: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

他语速平缓,每一句却如重锤叩击在众人心头。诗中的豪迈与不羁,对生命须臾的慨叹与及洒脱,那刻入骨髓的自信与傲岸,仿佛这才是他骨子里最深藏的底色。

刘项撇了撇嘴,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沈灵儿,压低声音道:“瞧见没,他又开始吟诗了。我姐当初就是这么被他骗的。”

沈灵儿眨巴着大眼睛,将信将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