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渔的麻烦却并未因此而结束。
到得下午的时候,又一条坏消息传来。
环儿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告知,她下午按着陈渔的吩咐去盘点鹿鸣郡的家底,到官仓后才发现,粮仓里空空如也,没有一粒粮食。
于是她招来一名掌管钱粮的吏官,询问后得知,李延年在临走时把所有库存的余粮,包括赈灾时朝廷拨下的第一批粮食全部分发给了百姓。
环儿又清查了所有钱粮账目后,每一笔钱粮的派发都记得清清楚楚,有据可查,挑不出半点毛病。
陈渔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赶忙派修崖带人清点了所有库存,包括战备物资等等,结果令她大失所望,军备库里只有一些锈迹斑斑的武器,另外还有几十顶被老鼠咬出窟窿的帐篷,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更可气的是,偌大一座鹿鸣郡,下辖七县,所有官吏加在一起总共五百多人。但是银库里只有不到二千两银子。这也就意味着陈渔上任后,连月俸都发不出来。
而让陈渔目前处境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二皇子刘哲曾经颁布了四条政令,其中一项是免去鹿鸣郡两年赋税,李延年临走时将这四条政令公布于众,这样一来就等于她这个郡主在两年内没有任何进项。
先不说两年以后,就目前而言,摆在陈渔面前最大的难题是,该如何度过这个漫长的冬天?
整个一个下午,陈渔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始终向着一个方向眺望,仿佛那个地方遥远的永远望不到尽头。
直到夜色降临,银河浩淼,星光如水铺满天幕,与整个鹿鸣城里的灯火遥相呼应,冷风吹来,将星辰与灯光刮得明暗不定,分不清天上人间。
早晨修崖出屋,陈渔已经肃立在院子里,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没有一丝神采。
初冬的冷风划过,吹着她单薄的身体,让人不忍侧目。
随着他在陈渔身边时间越来越长,对这位上司了解也越来越深,他发现陈渔带给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意外,这种意外不是来自于空泛的外表,也不是来自于她高贵的身世。而是她处事不惊的淡定从容。
最初修崖追随这位郡主只是出于下级对上级的遵从,但是现在,他发自内心对这个女子尊敬。
目前的形势对他们来说是举步维艰,昨晚修崖也思考过,如何化解目前的处境,却不得要领,这比真刀真枪的打仗要难多了。望着陈渔的背影,他快步走出屋子,冷风透体而过,修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环儿拿了件斗篷,披在陈渔身上。回身向修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扰。
修崖意会,点了点头,待环儿走近,才低声道:“我是不是现在就派快马,把这里的情况向朝廷奏明,然后紧急调拨一批粮草过来?”
这个小丫头在陈渔身边的时间长了,也沾染了一丝睿智的气息。
“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是下策。”环儿昨晚就这个问题与陈渔讨论过,自然又是受益匪浅,她一边把自己身上一件青色的斗篷裹紧,一面学着陈渔的样子淡淡的问道:“我们刚刚到达鹿鸣就反过来向朝廷伸手,圣上会怎么想?朝中官员又会怎么想?”
修崖一阵沉默。
当天,陈渔病倒,昏迷不醒。
环儿寸步不离守在屋中,修崖叫人生起一座暖炉,又让人请了城中大夫。把过脉后,大夫说是重症寒疾,外加操劳过度所致,开了个方子。
修崖忙派人去将药取回,用药锅煎了,环儿喂食陈渔服下。如此过了一夜,情况稍好。
陈渔坠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
她梦见和煦的阳光照耀着大地,鹿鸣城外绿草如茵,草地上开满各色的花朵,鸟儿在树林里唱着歌,小溪在欢快的流淌,各种小动物在草地上跑来跑去……
忽然间一朵乌云遮住了太阳,陈宣出现在她面前,老泪纵横对她道:渔儿,当时是为父被鬼迷了心窍,我怎么就想不出你拿了皮鞭来找我,是想给我最后的忠告……说罢,仰头长叹一声:为父对不起你。说着将皮鞭狠狠的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