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迅精神一振,立刻转身,在那些已经交卷、垂手肃立的人群中快速扫视,精准地挑出了十来个在衙门里熬了大半辈子的老吏。将他们聚拢到一旁,低声交代一番。那十来个老吏初时满脸惊愕,连连摆手摇头,仿佛马迅让他们去捅马蜂窝。
马迅神色一肃,又说了几句,手指用力地点了点外面还在叫骂的沈青林,再指了指端坐如山、面色沉静的范离。老吏们偷眼瞄了瞄公案后那身影,再看看彼此,脸上的惊惧渐渐被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取代,终于有机会出口恶气!
门外,宿醉未醒满眼血丝的沈青林,抬脚正准备再踹,门突然开了!他一个趔趄差点栽进来。一看门开,他更是气焰嚣张,叉着腰破口大骂:“哪个不开眼的狗东西!敢关你沈爷的门?!误了爷的点卯,扒了你们的皮!快让开!里面那个姓范的小兔崽子呢?”
他话音未落,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吏颤巍巍地从门里挤出,挡在沈青林面前。
这老吏平日里见到沈青林都绕道走,此刻却挺直了佝偻的背,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沈掌司!今日是范大人亲自主持的衙内大考!巳时正刻关门点卯,逾时未至者,按范大人堂谕,一律除名!沈掌司您……您已被除名了!”
“什么?我被除名了!”
沈青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酒气上涌,怒极反笑,“滚开!老子跟你这老棺材瓤子说不着!我要跟那姓范的小子好好说道说道!”说着,伸手就去推搡老吏。
他的手刚碰到老吏胸口——
奇迹发生了!
那老吏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一软,“哎哟!”一声轻呼,向后便倒,重重跌坐在门内的青石板上,捂着胸口直抽冷气,老脸痛苦地皱成一团。
门内外瞬间一片死寂。沈青林的手还僵在半空,看着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的老吏,脸上嚣张的表情凝固了,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这……这老东西也太不禁碰了?
还没等他反应,第二名老吏已从门缝里抢出一步,指着沈青林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沈青林!张老哥不过据实禀告衙规,你竟敢当众动手,殴打朝廷吏员!光天化日之下,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我怎么就殴打吏员了?”沈青林被激得火冒三丈,下意识抬手用力拨开快戳到他鼻尖的手臂:“滚!老不死的别睁着眼睛说瞎话……”
就是这么一拨!
那老吏踉踉跄跄,“噗通”一声摔倒在地,蜷缩着身子,竟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起来!
沈青林彻底懵了,看着地上一个疼得直抽气,一个不停抽搐的老吏,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酒瞬间醒了大半。
然而,为时已晚!
门里又涌出七八名老吏,七手八脚地扑了上来!扯胳膊拽腿,死死揪住沈青林,嘴里不停地高喊:
“有人打人了!”
“别让凶手跑呀!”
……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沈青林被一群老头死死缠住,拼命挣扎嘶吼:“放开我!你们这些老混蛋!放开!”他力气确实不小,情急之下奋力一挣——
围在他身边的那七八个老吏,如同被镰刀割倒的麦秆,纷纷“哎哟!哎哟!”地痛呼着倒地!
沈青林正被这诡异景象惊得发愣。
一道铁塔般的身影,带着一股凛冽劲风,从门内冲出!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他的领口!竟硬生生将之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你……放开我!”双脚离地的沈青林惊恐到了极点,声音都变了调。
丁大年充耳不闻。另一只蒲扇般的巴掌已然抡圆!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爆响炸开!
沈青林的脑袋被这一巴掌扇得猛地甩向一侧,眼前瞬时一片漆黑,耳朵里只剩下巨大的轰鸣!
“噗!”一口鲜血混合着几颗白牙,从他破裂的嘴角溅落在地!
丁大年动作毫不停滞,反手又是一记更加凶狠的耳光!
“啪——!”
沈青林的脑袋被扇得猛甩向另一边!整张脸如同发胀的猪肝,肿胀得不成人形,口鼻歪斜。
范离这才慢悠悠地踱步而出,斜睨着被丁大年像提小鸡一样拎着的沈青林,嘴角噙着一丝冷冽的笑意。他转头,向侍立一旁的马迅淡然吩咐道:
“派人去通知大理寺和刑部,就说有人在碧桂园行凶,殴打朝廷吏役,伤者甚众。对了,”他顿了顿,笑意更深,“再‘请’个人去通知高子贺高大人一声,就说他小舅子沈青林在我太常寺撒野,打伤了好几名差役,让他……多带些银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