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云淡风轻,范离站在街边,深深吐了口气,仿佛要将胸口的憋闷全吐出来。
妙音等七名女子沉默地跟在他和黑白子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太常寺已成焦土,几人没了落脚的去处,都眼巴巴地看着范离。
范离心头压着股闷气,本想和陈渔与环儿道个别,可刘朵那复杂的眼神,还有老帅哥那深不见底的目光,最主要还是昨天的尴尬劲儿还没过……说来说去,还是心虚。
“小子!”黑白子咂咂嘴,一双三角眼横着范离:“愁啥呢?”
范离没好气:“愁这几位姑娘,总不能让她们露宿街头吧!”
黑白子不以为然:“我以为啥大事,去剑阁,我那院子一直空着。”
范离眼睛一亮:这提议好!剑阁安全,妙音她们有了去处,更妙的是……他组建乐队的心思又活泛起来,这几个女子可都是顶尖的好苗子!
七名女子闻言,脸上立时绽放出神采,剑阁,那是大汉国的圣地,而对于她们这些酷爱音律的艺者而言,蓝相子琴艺天下无双,是她们的偶像,能去剑阁是她们做梦都不敢想的机缘!
妙音强抑激动,快步上前,对着黑白子深施一礼,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虔诚:“晚辈苏妙音,代姐妹们,谢过黑白子前辈!”
其他女子也如梦初醒,纷纷上前,围拢过来,对着黑白子恭敬无比地行了大礼!
黑白子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弄得有些局促,下意识后退了小半步, 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干咳一声:“咳……言重了!就是个空院子,借你们住住,莫要如此!” 他显然极不习惯被这样膜拜,赶紧扭过头,一把抓住范离的胳膊,脸上瞬间切换回那副熟悉的无赖的笑容,搓着手,声音压低道:
“小子!你看你看!我这回可是真下了血本!连剑阁的院子都舍了!自己可真没地儿去了!总不能让我睡大街吧?我去你那儿!绝对安分!没事还能跟你下上几盘!”
范离心说,这家伙绕来绕去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于是也搓了搓手:“咱下棋有没有彩头?”
黑白子满头黑线,大汉国棋坛第一高手都被他下得吐血,彩头?那不是白给他送银子吗?不过黑白子想起一事,上下打量问道:“你的棋艺,跟谁学的?”
范离瞎话张口就来,边走边道:“我有两位师傅,一位叫范西屏,一位叫施襄夏。”
黑白子歪头想了半晌,摇了摇头道:“没听过!”
范离心说,你若听过可就真见了鬼了,嘴上继续道:“我这两位师傅都有各自奇遇,先说我范师傅吧,他原本是一名樵夫,有一次他拿了把斧头进山砍柴,遇见两名小童对弈,我师傅原本懂些棋术,但见对弈的是两名童子,便觉好奇,坐下观看,待一局棋结束后两名小童扬长而去,我师傅见日头偏西,便想拿了斧头回家,但见那斧柄已然糟粕不堪,我师傅大奇,回到家里,却发现结发妻子已然如老妪般银发苍苍满脸皱纹,一问之下才知,自己观棋一坐四十年……”
黑白子听得瞪大眼睛,妙音等人听后也觉不可思议。
范离道:“自此范师傅棋艺突飞猛进,天下无双……”
黑白子问道:“你另一位师傅呢,他也有奇遇么?”
范离呵呵一笑道:“我这施襄夏师傅就更奇了,他出生在一围棋世家,爱棋如命,下起棋来忘记吃饭,忘记睡觉,甚至连结发妻子的容貌都被忘掉,每天只与人对弈赌钱,每次赌钱都输得身无分文,不知不觉中偌大一个家业竟被他下棋输光,最后一次赌注他竟将自己结发妻子也赌在棋局之中,结果,那局棋又输了……
我师傅神情恍惚,经过一处山林时,迷了路。天色已晚,他跌跌撞撞走了许久,终于看到前方有间草屋,不由大喜,敲开房门,见一白发女子,分执黑白二子,与自己下棋,那棋盘上几条大龙绞在一起,展开激烈的对杀。他越看越心惊,只觉棋路神妙无比,几乎不能穷其变化。正看得如痴如醉,突然听到一身幽幽的叹息。
我师傅抬头,见那女子面如芙蓉,美艳无双。
那女子抬起双眼,眼波似水,凝视着他,低声怨道:“施郎,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