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婵娟”二字余音尚在楼中回荡,范离高高举起酒壶,将壶中仅剩的琼浆尽数倾入口中!
诗尽!
酒空!
范离再不看那满堂被震撼得鸦雀无声的众人一眼,脚步虚浮,身形歪斜,如风中杨柳,径直穿过鸦雀无声的大厅,跌跌撞撞下楼而去。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范离从登楼开始,嬉笑怒骂,破绝对,解奇谜,此刻又吟出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词章!萧皇后、两位皇子、郑知恩……所有精心设计的刁难与打压,在他这绝世的风华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同跳梁小丑的拙劣表演。
众人心神激荡,难以自持。今夜何其有幸?竟亲眼见证了一幅千古绝对被破,两首注定传唱千古的绝世佳作诞生!这赴宴的代价,值了!
刘朵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心潮澎湃。
陈渔轻轻垂眸,掩去眼中的复杂。范离之才,惊艳绝伦,毋庸置疑。然而……她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孤城之下,残阳如血,一人一枪,横指千军万马,那睥睨天下的豪气与担当……诗词歌赋的华彩,与那等守护山河的铮铮铁骨,终究是两种境界。她微微摇头,并非否定范离,只是心中那抹孤高的身影,愈发清晰。
郑知恩死死盯着楼梯口,两腮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脸上好像被人狠狠抽了一记。
而且一整晚都是揪着他一个人在抽,嫉妒、愤怒、羞愧各种复杂的情绪充斥心头,让他如在火上煎熬。十日后的比武……他原本只想狠狠教训对方一顿的念头,此刻已被冰冷的杀意彻底取代——此人不除,他郑知恩将永无出头之日!
范离只觉楼内浊气逼人,远不如楼外清风明月来得痛快。烟瘾忽起,一摸腰间烟袋,竟是空空如也。他想起广济子处似乎有几种草药叶子能替代,醉意朦胧中也懒得再与这群人虚与委蛇,索性借着酒劲扬长而去。
他前脚刚踏出摘星楼,后脚便有一名小吏神色仓皇地奔上楼来,声音带着惊惶:
“禀……禀报诸位大人!太常寺卿郭安良郭大人……方才在楼下,对着棋局呕血不止,已然晕厥!看情形甚是危急,需速传太医诊治!”
太医院地位尊崇,非皇族或一品大员不能轻动。谢真与郭安良私交甚笃,闻言大惊,立刻对旁边一名执事喝道:“快!速去太医院请当值太医前来!要快!”
执事领命飞奔而去。谢真急忙问那小吏:“郭大人因何突然呕血?”
小吏喘着粗气:“方才郭大人与驸马爷在楼下弈棋,赌注已下。棋至中盘,驸马爷被李公公请上楼来。郭大人独自对着那残局苦思冥想,脸色越来越白,突然大叫一声‘此局无解!’,便……便吐了一口鲜血,倒地不省人事了……”
“什么?郭大人被范离下棋下到呕血?”惊呼声四起!郭安良是汉国棋坛公认的第一国手!能与他对弈者已是凤毛麟角,能将他对到呕血晕厥?这简直骇人听闻!
楼中亦有不少棋道爱好者,震惊之余,强烈的探究欲瞬间压过了其他情绪。不知是谁失声喊了句:“复盘!”
立刻有人冲向楼下,片刻后,有侍者抬着一面巨大的棋盘,匆匆挂在了大厅显眼之处。方才还沉浸于诗词绝响的众人,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空白的棋盘吸引过去。那上面,即将呈现的,究竟是怎样的惊天杀局?
楼下,一直忙活着收赌注的周半城,眼见郭安良吐血晕倒,心说他的银子今晚怕是难收了。他挪动着肥胖的身体,慢悠悠地爬上楼顶。此时,棋盘旁已围拢满了人,个个神色凝重,盯着那已经落了七八十手的棋局,如痴如醉……
呕血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