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喟叹,随即一个陌生的称谓浮上心头,带着些许生涩的暖意,“她有孩子了…那我,是孩子的表舅?”
这念头刚冒出来,便被他猛地摇头否决。
不!他不配!
他这样的人,满身疮痍,从泥泞里挣扎求生,连魂魄都浸透着卑微,如何配得上这般尊贵美好的亲缘?
昨日他还是个人人可欺的贱奴,今日却成了江南首富家的孩子。
昨日他还因这张脸遭受唾弃,今日却被告知能重获新生。
命运的骤变太过突然,太过荒谬,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戏文,让他恍惚间不知如何是好。
是该为这突如其来的幸运而笑,还是该为那被偷走的十八年光阴而哭?
窗外传来隐约的鸟鸣,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床前,映出一地斑驳。
他缓缓闭上眼,任由两行热泪滑入鬓角。
吱呀一声轻响,厢房的门被从外轻轻推开。
两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仿佛将外面的暖意也一并带了进来。
“三弟,我们给你送些吃食来。”
沈云帆将手中的托盘轻轻放在桌上,几步走到床前,带着明朗的笑意:“方才都听到了吧?咱们表妹阿樱有喜了!这一下,咱们可都要当表舅了!”
江书白闻声,慌忙抬手拭去眼角未干的湿润,眼底掠过一丝被人窥见脆弱的慌乱。
沈云泽的目光温和地落在他身上:“三弟,感觉身子可好些了?”
“大哥,二哥……”
江书白嘴唇轻轻嚅动,这几个字在舌尖滚了滚,终于轻声唤了出来。
陌生的称呼一旦出口,竟不似想象中那般烫嘴生涩。
是啊。
曾几何时,他躲在角落,远远望着被众人簇拥的沈云轩,心中何尝不羡慕。
羡慕他拥有这般温暖和睦的家,有关怀备至的长辈们。
“诶!三弟!”
沈云泽与沈云帆相视一眼,眼中皆有动容之色。
沈云泽喉结微动,眼眶泛红,声音沉稳而坚定:“这些年,让你受苦了!从今往后,大哥定会护着你,再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沈云帆拍了拍胸膛:“二哥也在此立誓!谁敢动你一根头发,我必让他百倍偿还!”
这一刻,阳光恰好盈满一室,将三人笼罩在温暖的光晕之中。
江书白望着眼前两位兄长真诚的面容,心中那根紧绷了多年的弦,蓦地一松。
他释怀了!
命运没有辜负他,过往所有的苦难与等待,都有了意义。
他庆幸自己熬过了那些漫漫长夜,等到了这一束照进生命里的光。
兄弟二人照顾江书白用完膳后,轻轻退出房间。
房门合拢的一刹那,两人对视一眼,眸中同时掠过寒芒,不约而同地转身,朝着后院柴房的方向大步走去。
刀光和剑影如两尊门神守在柴房外,见二人前来,当即抱拳行礼。
刀光压低声音提醒道:“二位公子,王爷吩咐了,给他们留条性命,以待公审。”
沈云泽微微颔首:“放心,我们有分寸。多谢二位!”
话音未落,兄弟二人已推门而入。
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也隔绝了随后从柴房内传出的哀嚎与求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