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的乌篷船刚靠上芦苇荡边的朽木码头,裤脚还滴着水,就望见了那座废弃水文站。
外墙爬满枯藤,铁皮屋顶锈出蜂窝状的窟窿,褪色的“归墟水文监测站”字样被风撕去半块——单看外表,倒像被岁月啃噬了二十年的老棺材。
可当他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跨进门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室内太干净了。
长条木桌擦得能照见人影,铁皮炉的炉口还泛着余温,墙角的搪瓷缸里甚至泡着半杯凉茶,水面浮着两片蜷曲的茶叶。
楚风弯腰摸了摸桌沿,指腹没沾到半点灰尘——这绝不是普通的“废弃”,更像是有人今早刚收拾过,又故意留下破败的外壳掩人耳目。
“谁在等我?”他低喃着,目光扫过墙上歪斜的水文图。
图纸边缘压着本皮质日志,封皮磨得发亮,翻到最后一页时,钢笔字还带着新鲜的墨香:“灯回来了,他也快醒了。”
最后那个“他”字被重重划了两笔,墨迹晕开成团。
楚风捏起纸页凑近鼻尖,闻到一丝若有无若的清苦——是昆仑雪莲粉的味道。
雪狼总在重要标记里掺这东西,说是能镇住山精野怪的耳目。
“老雪动作倒快。”他扯了扯嘴角,将日志塞进怀里。
转身时,窗外的风掀起半幅窗帘,斜斜的光线下,墙角的老式监测仪突然发出“滴”的轻响。
楚风跃上了望塔时,破妄灵瞳在眼底翻涌成金雾。
整座山谷的地气在他视野里活了过来——青灰色的气线像被无形的手拧成螺旋,从四面八方往站后山体涌去。
螺旋中心,山体裂隙里浮着团暗紫色光晕,光晕深处,竟映出座倒悬的宫殿虚影。
飞檐上挂着只青铜铃,纹路与阿蛮颈间的骨铃如出一辙,正随着地气流动轻轻摇晃,每晃一次,裂隙就往下裂开寸许。
“倒悬宫,镇魂铃...”他摸着下巴,灵瞳突然捕捉到裂隙边缘有极细的红线——是苏月璃常用的考古标记笔痕迹。
看来那丫头比他想得更快。
“在看什么?”
女声从塔下传来。
楚风低头,正见苏月璃踩着沾泥的马丁靴跨进塔门,羊皮手套里捏着卷泛黄的档案。
她发梢还滴着雨珠,却笑得狡黠:“民国二十三年的《护宝会密档》,你猜我从哪翻出来的?”
“省博地下三层的虫蛀档案柜。”楚风跳下来,伸手要接档案,却被她灵活地缩回手。
“先听重点。”苏月璃展开档案,指着泛黄的照片:“这地方是护宝会镇压’魂井‘的基地。
那盏青铜灯叫引魂灯,能照死者执念,也能唤醒守墓人——“
“叮——”
监测仪的警报声骤然炸响。
楚风猛地转头,屏幕上的水位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跌,玻璃窗外,原本浑浊的河水翻起黑浪,露出井底青石板的轮廓。
两人冲下楼时,井边的青苔已被冲得干干净净。
楚风蹲下摸井缘,指尖触到一行阴刻小字:“持灯者不死,只为等一人睁眼。”
“好大一盘棋。”他低笑,指腹摩挲着灯身的锈迹。
引魂灯在他掌心发烫,灯芯突然自动窜起半寸火苗,映得他眼尾泛红:“他们当我是钥匙,却忘了...”
“我是能烧锁的人。”
山风卷着松涛灌进山谷时,雪狼正蹲在岩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