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的手指悬在嫩芽上方足有三秒,掌心的老茧被晨露浸得发紧。
他活到五十八岁,扫过三十年街,头回见扫帚把上冒芽——这竹扫帚是上周刚从竹器店挑的,竹节青得能掐出水,怎么突然就钻出叶子了?
“作孽哦……”他嘀咕着,枯枝似的手指慢慢凑近,想把那嫩芽掐了。
指尖刚碰到叶片,整把扫帚突然剧烈震颤,竹柄发出“吱呀”一声,像极了上个月社区王奶奶临终前的叹息。
老周手一松,扫帚“啪”地砸在青石板上,嫩芽却没断,反而颤得更欢,叶尖的露珠甩在他鞋面上,凉得他后颈发毛。
“老周叔?”
阿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苗家青年不知何时站在废墟边,苗银项圈在晨光里泛着淡蓝,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糯米糍粑——他总说这是跟社区张婶学的手艺。
“您这扫帚……”阿蛮蹲下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嫩芽,呼吸轻得像片羽毛。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浮起层薄雾,那是巫族特有的“嗅灵”。
用苗语喃喃道:“有股子旧年的灰味,像老墙根的砖粉,又像……”他突然改用汉语,“像您扫了三十年的晨露味。”
老周愣住了。
他扫过的街哪条没晨露?
春天下雨扫水洼,冬天结冰铲薄冰,扫帚毛换了一茬又一茬,竹把磨得比他的指节还光。
“它……不想退休?”阿蛮伸手轻轻抚过竹柄,震颤的扫帚竟慢慢静了下来,嫩芽在他掌心蹭了蹭,像只讨摸的小猫。
“月璃,带采样箱来邮局废墟。”阿蛮摸出对讲机,声音里带着少见的郑重,“带那瓶07年的古玉碎屑样本。”
半小时后,苏月璃的白大褂下摆沾着实验室的酒精味冲进警戒线。
她蹲在扫帚前,银质镊子夹起半片嫩叶,显微镜下的dNA链让她瞳孔骤缩——双螺旋结构里嵌着几星细碎的金点,正是楚风初觉醒破妄灵瞳时,从工作室墙缝里扫出来的古玉碎屑。
“他每次勘察地形都借老周的扫帚。”苏月璃突然笑了,指尖轻轻敲着实验记录本,“灵气顺着指腹渗进竹纤维,清扫时扫帚尖划过地脉节点……”她翻到楚风三年前的笔记,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扫帚倾角与地脉共振频率”的计算,“原来这些不是疯话。”
“敌方目标锁定扫帚。”灰鸦的通讯突然插入,背景音是键盘敲击声,“他们自称‘清道夫联盟’,说异化器物会操控人心。灭器队今晚十点到,带了强酸喷雾。”
楚风正蹲在老周的扫帚堆前。
这些年老周舍不得扔旧扫帚,竹柄堆在楼道里,有的断成两截,有的只剩光杆。
他指尖拂过最旧那把——竹柄上还留着他三年前勘察时的指痕。
“雪狼。”他喊了声,远处的高个男人从槐树上跃下,怀里还抱着半袋艾草灰,“把这些扫帚残骸埋在槐树下,混着巡更铃碎片。”
“葬器阵?”雪狼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