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的手指在照片背面的字迹上轻轻摩挲,指腹蹭过纸页毛边时,忽然听见头顶通风管道传来细碎的响动。
他抬头,积灰的铁格栅后影影绰绰有团浅青色——是只褪色的纸鸢,竹骨裹着的绢面褪成月白色,尾翼的靛蓝云纹被岁月浸得发灰,却正是他十二岁那年父亲蹲在院子里扎了整周的“青云直上”。
他喉结动了动,搬来木凳踩上去。
指尖刚触到风筝竹骨,尾翼突然轻轻一颤,像被谁用羽毛扫过。
楚风手顿住,破妄灵瞳虽已封了三年,眼尾还是泛起熟悉的热意——那震颤不是风,是某种若有若无的牵引力,正拽着风筝往东南方偏。
“阿风?”
苏月璃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她抱着笔记本电脑,发梢还沾着楼下复印机的墨粉味,“王教授说的牌位落灰,老张说的野果,还有刘管教的蜡烛……我把近七日城市低频震动数据调出来了。”她晃了晃电脑,发现在木凳上的楚风,“你在够什么?”
“我爸扎的风筝。”楚风小心把纸鸢捧下来,尾翼仍在微微颤动,“奇怪,窗外没风。”
苏月璃凑过来看,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尾发亮:“更奇怪的在这儿。”她调出一组波形图,“老工业区地下管网每隔十二小时有次共振,频率……”她放大图谱,“和六十年代巡更钟摆完全一致。”
楚风的手指在风筝竹骨上一顿。
他记得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过老工业区泵站有台“不能停的老伙计”——当时他以为是父亲发烧说胡话,现在盯着波形图上规律的峰谷,后颈泛起凉意:“不是机器自发,是有人用脚踏泵维持水压。”
“我也是这么想。”苏月璃点击键盘,调出卫星地图圈出老工业区,“阿蛮已经去探了,雪狼跟着管网信号源。”她忽然抓住楚风手腕,“你手心在抖。”
楚风低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风筝。
绢面上还留着父亲当年的墨痕:“小风能乘,大风要稳。”他深吸口气,把风筝轻轻放在桌上:“去看看他们的消息。”
深夜的老工业区飘着铁锈味。
阿蛮蹲在废弃泵站墙根下,骨刀在青石板缝里撬动。
他是苗地巫族后裔,五感比常人敏锐三倍,能闻出墙缝里混着铁锈的土腥气里,藏着极淡的桐油味——那是老物件上漆的味道。
“咔”的一声,石板下露出半截锈铁。
阿蛮用骨刀挑开积年霉斑,铁箱表面的“安全联防”四个字终于显形。
他打开箱盖,霉味裹着纸页味涌出来——几十张手绘路线图,最上面一张边缘发脆,墨迹却新鲜得像刚干;最底下那张边角卷翘,纸色泛黄,日期是1963年。
每张图背面都贴着布条,阿蛮拈起一片,粗布上还留着线脚——是巡更服的肩章。
他闭上眼,指腹抵在布条上。
虽已封了灵瞳,他仍能感知到布料纤维里残留的情绪:不是悲怆,不是怀念,是某种温热的、接力般的震颤,像守夜人换班时拍在后背的手掌。
与此同时,地下管网深处传来闷响。
雪狼的登山镐卡在倾斜的排水渠壁上,头顶混凝土正簌簌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