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扛得住。”男人笑了,血沫混着雨水从嘴角淌下,“你看,你不是已经跑了三公里吗?”
画面突然碎裂。
楚风踉跄着扶住院墙,咸涩的液体砸在地上——他这才发现自己在哭。
原来父亲不是胆小,是不敢接过那份被鲜血染红的责任;原来那些他夜里听见的泵机异响,不是幻听,是父亲藏在骨子里的执念。
“我去挖。”
雪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个总像座山似的男人,此刻眼里燃着少见的光:“你爹埋巡更棒的地方,我能找到。”
楚风想说“不用”,可雪狼已经转身走向院角的梧桐树。
月光漏下时,他看见男人用指节叩了叩树根,在某个位置蹲下,指甲深深抠进泥土。
后半夜的风裹着凉意。
楚风坐在台阶上,看雪狼的影子在月光下越拉越长。
直到第一缕晨光漫过屋檐,男人的手突然顿住——他捧起的,是截腐朽的木柄,顶端还连着半截铜头,绿锈里隐约能看出“07”两个字。
“巡更棒......”楚风伸手去接,指尖刚触到木柄,破妄灵瞳突然发烫。
他眼前浮起千万个火柴人,举着的火炬明明灭灭,最后竟齐齐转向他,又缓缓低头,像是致敬,又像是告别。
“我懂了。”他轻声说,喉咙里像塞着团棉花,“那些自动亮起的灯,不是为了延续谁的名字,是为了记得......所有不敢称英雄,却仍选择前行的人。”
当晚的联络站旧址飘着雨。
楚风把父亲的工作证、旧帽、茶杯摆上桌,又将巡更棒轻轻放在中央。
玻璃盒是苏月璃连夜找人定制的,此刻在烛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阿风?”苏月璃的手覆上他的手背,“你确定?”
他没说话,只是摘下右眼的灵瞳。
这些年,它带他看透了太多:古董的伪饰、机关的破绽、人心的算计。
可此刻,当他望着桌上父亲的旧帽——帽檐还留着常年压出的折痕,突然觉得有些东西,不需要看得太清楚。
“它看得太清楚。”他将灵瞳放进玻璃盒,“有时候,看不清才是活着。”
盖子扣上的瞬间,窗外的雨突然停了。
二十三处岗亭的铜铃同时响起,不再是整齐的八响,而是长短不一,有的急促如奔跑,有的迟缓如叹息,却都带着股子倔强的力道,像无数双脚踩着泥泞,踏碎长夜。
楚风推开门。
风卷着湿润的空气扑进来,他深吸一口气,闻见街角早点铺的豆浆香,听见巷口阿婆喊孙子回家的吆喝。
这些声音混着铜铃声,在他耳边织成张温暖的网。
他没有回头。
第三日清晨,苏月璃敲开楚风的门时,手里捏着张快递单。“境外寄来的。”她扬了扬单子,“地址写着‘破妄先生收’,邮戳是埃及卢克索。”
楚风接过单子,指腹蹭过那行陌生的外文签名。
窗外的铜铃又响了,这一回,他没再用灵瞳去看声音的轨迹。
“拆吗?”苏月璃问。
他笑了,把单子折成小方块收进口袋:“急什么。”
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脸上,映得眼底一片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