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触碰钟面,指尖刚贴上青铜,无数画面就像潮水般涌进识海。
“我自愿成为守陵人……”
“祖先的荣光需要传承……”
“妈妈,我在给国家守宝贝呢……”
楚风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些声音他在新闻里听过,是失踪者家属提供的最后通话录音。
可此刻在他“心眼”里,那些人眼里的狂热根本不是自愿——他们的识海深处缠着细如发丝的黑线,像被线牵着的木偶,每说一句“自愿”,黑线就往脑仁里扎一分。
“汝母违契,当由亲子补缺。”
冰冷的声音从钟内传来,像冰块砸在青铜上。
楚风猛地抬头,看见钟内盘坐的女子——蓝布衫、银簪,和钱包里老照片上的母亲分毫不差。
她的脸白得透明,连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是活人!
“九十九怨愿为引,唯缺一点灵光。”那声音继续道,“你能替她点灯吗?”
楚风突然笑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边缘还有磕掉的缺口——这是他刚上大学时在潘家园捡漏的第一件“宝贝”,当时老店主只收了他五块钱,说“这钱能镇邪”。
他咬破舌尖,精血混着唾液喷在铜钱上。
锈迹瞬间剥落,铜钱表面浮出一圈微弱的光晕。
在“心眼”里,这光晕的频率竟和传说中守陵人代代相传的昭明灯完全吻合!
“你们以为只有昭明灯才算信物?”楚风捏着铜钱的手青筋暴起,“可曾听过‘一文定乾坤’?”他想起老店主递钱时的眼神,那老头说“有些眼,看得见宝光,却看不见人心”,原来从那时起,就有人在他心里埋下了火种。
钟内女子忽然睁眼。
她的目光穿透层层青铜,穿透三十里山雾,直接撞进楚风的识海。
下一秒,整座地宫剧烈震颤,青铜倒刺上的尸体纷纷坠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
山外的拘魄柱轰然炸裂,碎石像暴雨般砸向地面;苏月璃手中的水壶“砰”地爆开,血雾升腾,在半空凝成一个模糊的“归”字。
“契约正在重写!”灰鸦的嘶吼被山风撕碎,“他们要把楚风变成新的‘钟中人’!”
地宫里,楚风望着钟内的母亲,缓缓抬起双手。
掌心相对,仿佛托着什么无形之物——那是他用第一次善意、第一次坚持、第一次为守护而战的热血,在识海里点亮的“心灯”。
“我不是来点灯的。”他轻声说,声音却清晰地回荡在整座地宫,“我是来问一句——当年谁逼你进去的?”
“嗡——”
青铜巨钟发出第一声闷响,像一口被敲响的丧钟。
这声音穿透岩层,穿透山雾,穿透所有人的耳膜。
在苏月璃耳中,它是“楚”;在阿蛮耳中,它是“风”;在雪狼和灰鸦耳中,它是“归”。
钟声尚未完全散去,楚风已经纵身跃入钟口的裂缝。
青铜倒刺擦过他的后背,在衣服上划开数道血痕。
他望着越来越近的母亲,嘴角扯出一个带着血的笑:“妈,我来接你回家。”
在他身后,青铜钟的第二声闷响正缓缓酝酿,像一头即将苏醒的巨兽。